沙漠上的篝火
田忠国
有一年去新疆开会，其间，会议所在地的相关官员征询对会议招待的意见，有人提议到沙漠上野炊，此议刚出，马上站出了许多符议者，征询意见的官员当即表示，他明天就安排车辆，明天就去野炊。第二天，有人把我叫醒，糊里糊涂的穿上衣服，出了房间，又糊里糊涂的上了车。前面一辆面包车开道，中间是一辆小车，小车后边是一辆大客篷。车走出好远，我才反应过来，因为糊里糊涂，下楼后见有人朝我招手，我竟然上了小车。出了乌鲁木齐，我让司机停车，说是上错车了，我坐大客篷去，司机说，x厅长让你坐的，没有错的。这时，我才发现身后的x厅长。
X厅长是我的山东老乡，北大毕业后就去了新疆，因为他爱舞文弄墨，用他本人的话说，误打误撞吃上了文化饭。本来，他是抱着满腔技术强国的梦想和热情，志愿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没想到到那里后，那里竟然会写剧本什么的人太少，他就亲自操笔，这一写，竟从技术口转到了文化口。在车上，x厅长告诉我，离开山东二十多年，虽然年年想回山东走一走，看一看，感受山东的变化，但总是忙，所以走走看看的想法，也只能从今年推到明年。一年一年推下来，竟把自己推得头都白了。我回头瞅着他满头黑发，说，头发黑之前，他一定有机会的。他两眼盈着泪水，说，机会年年有，但就是没时间，这是一。二呢，头发白之前是绝对没机会了，因为，他现在的黑发，是造假的结果。
戈壁滩上，不时有骆驼行走在纯净而又艳红的空气中。
“我们到哪去？”我转过话题。
“上午到天山。晚上，我们去xx沙漠野炊。”他说。
我之所以用xx代替那个沙漠的名字，原因不是那里是军事机密的场所，而是我忘记了它的名字。我说，沙漠上什么都没有，怎么野炊呢？他说前边的面包车，拉着木材和羊肉，足够我们野炊用的。
车经达板城，停车稍事休息，令人大失所望，因为，达板城并没有美如花的姑娘，或者说，达板城只是荒漠上的一个小得可怜的城市，整个市场，似乎只有三个车厢那么长，不过，如果你喝了达板城的羊肉汤，一定再不想喝其他地方的羊肉汤了。在喝羊肉汤的时候，我感到有好多冷冰冰的目光，把我好好的修理了一场。对了，忘记告诉大家的是，在那次会议上，我是唯一的工人身份，而且还唯一的那么彻底，彻底得是一个成天下井的煤黑子，而且又是和一位厅长唯一同坐一辆小车的人。
游完天山，又去了吐鲁番，稍事休息，看了阵露天舞蹈，在艳红如酒的天光涌动不息的时候，我们的车再一次出发了。
车停了，x厅长说，这基本是xx沙漠的腹地。
走在沙漠上，趟起纯净得动人心魂的月光，月光竟然泛起令人感动的声音。
面包车上走下来几个人，同x厅长小声说了几句什么，便把车开出柏油路，停到沙漠上，架起一口好大好大的铁锅，木材沾汽油，点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夜幕上，围坐在篝火旁的人们，一张张笑脸被映得通红而生动。
在羊肉煮熟前，服务人员又每人发了一把刀子，说是羊肉煮熟后，谁想吃哪里，一手执刀一手执羊肉，割下来就吃。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服务人员说可以吃了，人们便纷纷伸手，去锅里割羊肉。等人们割完，我才动手，没想到凑近火光一看，羊肉还鲜血淋淋，我只得把羊肉扔进锅里。服务人员告诉我，这时候的羊肉不仅鲜嫩好吃，而且，大补。可惜我胃浅，看着他们百态吃相，就有一种欲呕吐的感觉，于是，我悄悄离开人们，走到不远处的沙丘上坐下来，痛彻肺腑的看着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和篝火旁的人们，不知为什么，突然泪下。
远方的雪峰，在夜幕下闪光。
背后，无边的月光似乎不停的涌过来，堆积成一座很大的沙丘，深深的埋起我。沙丘下的我，不知怎么了，竟然逐渐长成一棵巨大的绿树，和耸入云天的雪峰比试着高低。绿树上孤寂的小鸟，洁白而生动，不时在夜空上冲上、冲下，叫唱不已。漫茫无际的黄色沙海，如大海的巨浪，无声无息的漫过天地。
后来，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便站起来答应了一声。
“你去哪干嘛呀，吓死我了。”她说。“快过来吃羊肉。”
等一阵，能忍住泪水时，我去锅里弄了一块羊肉，是羊腿上的肉，而后走出人群，面对茫茫沙漠，和着涌流不止的泪水吃了起来。
吃完，人们上车，我也上了小车。
几分钟后，我打开车窗，仍然可以看到那堆泊在天际的熊熊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