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调查
滑坡地带建非法码头
屡禁屡建
编者按———巫山县福田镇水口村,两年前有一个非法码头,因为没办任何手续,在兴建之初,被县航道、国土等部门执法禁建。然而,两年过去了,如今非法码头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规模越做越大,装卸煤炭带来的粉尘污染和擅自乱挖乱建所造成的山体塌方,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8、9两日,记者驱车1200公里,翻过崇山峻岭,来到巫山县福田镇水口村,“啪--啪--啪”,面对记者采访,村民们拍起手来,“这下好了,有人把我们的事写出去,我们终于要从煤灰黑日子走出来了!”村民们说。
“庄稼是黑的、家具是黑的,煤灰重,医院不敢动手术”
我们这里,地处深山,没有工厂,山青水秀,原先非常干净。张文银说。
张文银是巫山县福田镇水口村二社社员,已经当爷爷了,他和儿子一起开车加起来有32年车龄,27万元,是爷儿俩一辈子的积蓄。2006年,张文银用27万元在水口村盖起了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洋房,儿子、媳妇、孙子三代同堂,日子过得舒坦安逸。
然而,好日子在2008年底被打破了。
2008年11月,福田镇双风村村主任张仁学在水口村修建了煤炭装卸码头。此码头就在张文银家的脚下,两者距离不到200米。
8日,张文银站在自家三楼阳台上,左手轻轻在窗台上一麻,立即显出五个黑指印。“十分钟前才麻了的,现在又黑了。不仅家具是黑的,屋顶接的雨水,地里的蔬菜都是黑的。只要半个月不下雨,地里蔬菜就要发黑死。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是张仁学的码头整的。张文银说。
张文银说,全家人每天和黑煤灰打仗,再洗衣、再麻家具都没得用,码头建好了,张仁学找大钱了,却害苦了百姓,我们再没有过一天的好日子。”早晓得张仁学要在水口村建煤炭码头,我不会用27万元在村里盖新房。
爬上张文银的屋顶,只见他的储水池里全是黑水,里面落满了厚厚的煤灰。
二社社员张仁秀抱着一大堆鞋子在屋外洗,张仁秀边洗衣边抱怨说,自从张仁学的煤炭码头建好后,我们全家不敢穿白衣服了,凉拖鞋每天洗三次还是黑的。面对码头的窗户,根本不敢开,关起全部家具仍是黑灰。
张仁秀的屋下,便是张仁学的煤炭码头。从下面望上去,楼房地基被码头部份挖断,整栋房子孤零零地立在山上,下大雨房屋极可能垮塌。
二社社员张文禄说,我们到处上告,到村里,镇上和县政府告张仁学的煤炭码头,要他搬走,但张仁学在政府里占人,我们告不中他,没得法!
“到我们这里来看看吧,医院情况更恼火!”
记者在张仁秀家外面拍照,突然,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
“你是谁,难道医院也被煤灰污染?”记者抬头问对方。
一个中年男子一边点头一边回答,“我是医院工作人员,请记者一定上楼看看,也帮医院呼吁一下。”
医院门前挂着两块牌子:广州市爱心卫生院、巫山县福田中心卫生院水口分院。
医院的设备很新,但门可落雀,除了一名患者在过道里输液外,三层楼没有其它病人。
这医院是广州市支援巫山移民修建的,原本一切正常,但是,张仁学的煤炭码头建好后,医院遭灾了。医院负责人肖年华对记者说。
和水口村居民一样,面对码头一面,医院不敢开窗子,肖年华说,由于装卸煤炭粉尘太重,我们甚至担心患者输液,会受污染。因此,不让患者在输液室输液,改在过道里。本来,医院可以做一些小手术,但由于空气中煤尘太重,担心感染,眼下,医院不敢开展任何手术,医院的病人也越来越少。
不敢开展手术还是小事,长期在煤尘中生活,会极大影响身体健康,比如,导致尘肺,气管炎等等。现在,水口村村民只嫌煤灰多,家具脏,还没有意识到码头带来的健康隐患,肖年华说。
无名码头,规模越做越大 隐患越来越多
从水口村往下走,便是张仁学的码头。没有名字,也没有标识,一只巨大的货船停靠在水边,等着装煤。载重货车满载一车车煤炭,不停地向码头驶来。
码头分两部份修建,一部份是一条伸向大宁河的土路,运煤货车可以通过土路直接把煤炭倒进船只,记者注意到,这部份码头,离政府正在修建的水口大桥桥墩直线距离不到200米;码头的另一部份是一个数十米长的梭槽,从山上伸向水里。运煤货车通过梭槽,可直接把煤炭倒进船仓。梭槽径直修在水里,挡住了一部份河道。
梭槽大部份已经建好,正在调试中。
为了储煤,张仁学把山体拦腰挖断,平出一个坝子,坝上煤炭堆积如山,远远望去,严然是一座巨大的煤山,而煤山上面不远处,便是张文银等村民的家。
驶往码头的公路,象蜘蛛网一样,四处开裂,有的裂缝很深,公路旁边的山壁已开始倾斜。
村民们告诉记者,张仁学码头在修建时,因没有做环评,曾发生山体塌方,一过路行人被山上的乱石打死,张仁学对死者作了赔偿。现在,公路裂缝越来越多,山体也越来越歪,不知哪天下大雨会不会突然垮哟。山垮了,山上的村民非死不可。
记者来到张仁学煤炭码头找张仁学,被告之不在。自称是汪姓收煤人说,这个码头好,收费便宜,设施也好,不仅本地,连江苏等外地人也愿来收煤。
但码头对周围居民的污染,有没有人管?这个码头有手续吗?记者问。
汪姓人回答,没有污染,那点煤灰没得啥子,正常的。至于手续嘛,正在办理中,目前还没有办下来。
港航、国土、法院:张仁学码头是非法的,屡禁屡建
巫山县交通局港口管理处港政科科长何忠说,张仁学码头是非法的,没有通过地质灾害危险性评估、没有我局下发的同意使用岸线的批复、没有通过规划立项和环评,总之没有办过任何码头修建的前期手续,但他一直坚持修建至今。早在2008年11月份兴建之初,我处就前往禁止,当时,县政府成立了综合执法大队,由国土、公安、林业、交通等部门组成。我处向张仁学多次下发停工通知书和处罚决定书。后县政府决定,由县国土局接手处理张仁学非法码头之事。现在张仁学每运一船煤,都被我局处罚。
何忠说,地堪表明,水口村的地质情况不稳定,属于滑坡地带,张仁学在滑坡地带不经任何评估,擅自乱挖山体,修建码头,安全隐患很大,因此,交通局坚决不同意他在水口村建码头,但他屡禁屡建。我局没有强制执法权,只能一次又一次处罚他。
县国土局监察大队工作人员王志(更的右边加生字) 说,张仁学是福田镇双风村村主任,朝阳煤矿法人代表。2004年他与水口村村民王某等十余户村民签定协议,以每亩地30年累计8000-12000元的价格,从村民手中得到租让地,租期30年。
张仁学拿到2572平方米的荒地后,于2008年11月开始修建码头和码头公路。当年12月初,码头和公路初步成形。
王志 说,张仁学修建码头,没有在国土部门办理合法用地批准手续,是违法的。早在2008年11月,我局便向张仁学下达停工通知书,县政府召集各部门对张仁学的非法码头联合执法。为防止张仁学再建设码头,执法队在工地上建起了一座长7米、高1.5米的阻工墙,并委托福田镇政府管理此墙。12月11日,我局就向张仁学下发《土地行政处罚决定书》。但是,2009年初,张仁学就推倒了阻工墙,又开始建码头。县国土局也只有处罚权,不能强制执行。2009年5月,我局向巫山县人民法院提出土地行政处罚强制执行申请书,县法院授理,但不知何故,至今码头仍然在建。
巫山县人民法院执行局局长张家祥说,张仁学非法码头案件,受到市高院院长钱峰的关注。法院按正常程序做,在强制执行前,对张仁学作了笔录,张仁学说,政府建水口大桥占了他的地,要求政府对此作出赔偿。执行局强撤张仁学的非法码头,必须选择最佳方案,否则,可能导致山体垮塌,因为它本身就是乱挖乱建。就在我们选择最佳强撤方案时,张仁学到处信访告状,说强撤影响稳定。于是,两个多月前,县政法委叫法院暂时不要强撤,先作开会调研,对其危险性进行评估,因此,张仁学码头至今保持原样。
张仁学;政府说我码头非法,我认为合法
9日,在县政府办公室,记者见到了张仁学。40开外的张仁学,皮肤很黑,看上去很精明。
“政府说我的码头是非法的,我却认为是合法的”。一见到记者,张仁学就开门见山地说。
我是共产党员,一年向政府纳税300--400多万元,但是,一个合法公民想建码头的简单愿望,却始终得不到政府支持,我很遗憾!张仁学边说边摇头,显出无奈和伤感。
早在三峡水库修建前,我就有了建码头的想法。于是,与水口村10多户农民签定租地协议,用来修建码头。2006年,县政府允许在大宁河建码头,并委托县经贸委与三个煤矿法人代表一起,作码头修建的前期准备工作。当时,我作为三个煤矿的法人代表之一,参加了码头修建的前期准备工作。但是,现在找不到会议纪要了。
哪知,县交通局最后却把码头批给了华森公司,我肯定不服。
说实话,以前大宁河上建码头,大家一直是先上车,后买票,既先修建后补办各种手续。而我是最早上车的,但到最后都没有买到车票。为何交通局批建码头不招标,不公示?
现在县委正对我进行调研,如果调研结果仍然评我的码头是非法,我将上访到市委,如果市委也维持原判,我会上访到北京。如果北京也这样,我便死心了。张仁学说。
文/图 本报记者 罗小光
有图
图一,张仁学直接伸向大宁河的非法码头
图二、张文银家的储水池里的黑水和黑灰
图三、开裂的公路、歪斜的墙壁和挖断的山体
图四、挡住河道的大宁河中的梭槽
图五、威胁水口大桥桥墩的码头
图六、被挖断的山体,被张仁学用来修建储煤大坝,坝子上面,便是村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