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牛鬼蛇柛的遭遇
1968年2月至1969年2月我被关进牛棚。关进牛棚的每一人,无论本人原来是什么职务,党员或群众,都成了牛鬼蛇柛。也就是说,都成了阶级敌人,都是无产阶级的专政对象。
牛棚里的纪律
关进牛棚的当天,值班民兵向我们宣布了牛棚纪律:
1、不许相互交谈。
2、每人必需写交待本人罪行的材料。
3、白天只能坐在桌旁,不许卧、躺。
4、只能阅读毛主席著作。
5、男性的剃须刀需存在民兵处,使用前向民兵借用,用后归还。
6、上厕所需向民兵报告,经同意后,一个一个去。前人回来后,后者才能前去。
7、晚上睡觉时,双手必需放在棉被外面,不允许将双手放在被窝内。
8、每间屋内,晚上不熄灯。
9、家属每星期六可送一次换洗衣服,取走脏衣服。衣服内不许夹带字条。所送衣服需经民兵检查,接衣服时不许同家属交谈。
10、在食堂用歺。需等职工就歺完后才能去食堂,主付食吃剩余的,厨房不另加菜。
11、去食堂时,需列队走.。由走资派张建仁领队,边走边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12、中午不准午睡,午歺后列队到院大门内的空地,由院长张建仁领跑二十分钟。
13、月工资没收,每月只给20元。我那时的月工资为190元。因此我每歺只能买半个菜。家里存款均被抄家拿走,有他们代为保管。
大小会批斗
我被通知到电力科接受批斗。因为我是老科长,批斗比较文明。只是责问一些当年我处理过急,或未充份听取下面的意见便匆忙作了决定的一些事。但那些工作认真的技术骨干们,如沈洪良、周基定、周余德、于兆忠、王馥蓀、朱治权等,没有一个发言的。他们在文革中都甘当了逍遥派。
小会批斗后,接着便是让我们上上全院批斗大会。全院批斗时,就不是那么文明了。所有的挨斗者,都得低头、弯腰,双手向身后伸直(即所谓喷气式)。批斗时间多长,低头弯腰就得多久。我虽只上过一次这样的批斗大会,但却落下腰肌劳损的慢性病。
劳动改造
牛鬼蛇柛是院内唤之即来,挥之才能走的劳动力。我们常被叫到瓦工房,帮瓦工师傅和水泥,修砖墙。因为多次徒手拿红砖,一天下来,手指表皮磨破,却也学到一点瓦工手艺。但我活干的慢,砖砌的不整齐,也常被支到大衔上去扫落叶,去食堂后院劈柴,或两人一付担子来回运土。有的民兵,不管时间多晚,抓住我们去挖泥,干到晚上十点仍不让休息。在牛棚住七个月,我没洗过一次澡。
被揪斗游街
戴高帽游街自然是免不了的。反正毛主席在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所提到的对待地主的那一套惩罚手段,都得施加在我们这批牛鬼蛇柛身上。这对有些造反派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游街时,民兵在旁押着,敲锣打鼓。我们戴的高帽子上写着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张建仁,资产阶级反动权威吕维松,民族分裂主义分子任钦等等。孩子们看热闹的,掷石块的,热闹得很。女同志游街更惨,会被无缘无故地在脖子上挂一串旧鞋,进行人格侮辱。而破鞋的罪名,却往往是虚无子有的。被羞辱的妇女往往是爱交际,长的漂亮或爱打扮的女性。
文革后我得知,我在北京钢铁设计总院的同事顾旭庭的夫人黄蕴臻, 她被迫在脖子上挂了一串旧鞋游街,蒙受了莫大羞辱,晚上上吊自尽。原因在于她长得很美,而总院的党委书记心怀歹心,老想邀她谈话而被拒绝。文革中她竟然被用这种游街的恶劣方式泼了污水。其有着坚贞刚烈的性格黄蕴臻,不甘忍这种污辱,使她决心离开这个是非不明的人世。
我们这一队牛鬼蛇柛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亦常遭到那些不懂事孩子们的羞辱,朝我吐唾沫,掷石子是常事。
院党委付书记任钦(蒙族),曾多次上大会批斗。有一次我在旁站着陪斗,民兵们却令他必需深度弯腰,批斗时间竟长达两小时。我见他汗流如雨,从额头滴到地面。批斗完后,地面上只见一滩汗水。如此批斗对他精神和肉体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