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们大四(下)


(续)

 

片断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寒假不期而至

广州日报社某座五楼。

 

苦等三个多小时后,长长的楼道那端终于传来一声浑厚的叫声。

    “凌**”。

我略微理了理西服,信步走出等候室,跟着一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中年HR走进了楼下的另一间大会议室。这是我的第五个正式final,也或许是我大四找工生涯的最后一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将我的潜能发挥到极致。至于成败,我已不在乎。

    长长的环形会议桌一侧,五个面试官齐刷刷地一字排开而坐,每个人的面前都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叠资料,“笔墨纸砚”可谓一应俱全。好家伙,果然系出名门,派头就是大,不过这样一来,倒像变成了审讯嫌疑犯,多少有点让人不舒服。如果是第一次见到,我肯定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但是,随着时光推移,找工已进入到接近尾声的第一百零五天,大小战役身经无数后,我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金刚不坏之身”(应该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更贴切一点)。记得处女面是献给了一次大型招聘会,短短几分钟的“唠嗑”已经让我诚惶诚恐了。看来,所谓的“面经”积累对于铁杆找工一族而言,的确是必不可少的,除非你是大牛,第一次就能做到面不改色,游刃有余。

    我轻轻放下公文包,向对面的五位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落落大方地坐在了皮椅上,双目自然平视对方,不经意间一个微笑,轻松而没有丝毫勉强。面试官同样报以点头和微笑,凝固的空气开始变得缓和。后来回想时才意识到,这些基本的举止动作也是面试时考察的一个重点。设想作为一个记者,在面对冷冰冰甚至是桀骜的受访者时,如何用自己的善意和机智去打动他们,化解僵局,确实是一件很值得讲究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去面试,请你记住,永远保持一颗自然和自信的心,注意每一个言行举止中流露出来的细节。而这些,除了应对具体公司时的一种刻意准备,更多地是来源于平时的积累。

    在整个面试中,我始终很自信,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收敛一下自己的气势,以免在压倒对方的同时引来目中无人的非议。一方面,自信源于实力,也源于一种认识。当你想到面试双方在人格和身份上的平等以及选择的双向时,你会觉得其实没有必要去畏惧任何人,也没有必要去看不起任何人,因为在茫茫尘世中,每个人都只是在不断找寻着更适合自己的位置,不断的盲目对比引来的往往只是自寻烦恼和心浮气躁。另一方面,也验证了这样一条屡试不爽的真理:你越在乎,越希望得到它时,你就越拘谨,表现出来的水平越无法让人满意;而当你offer在手,抱着只求一试成败无计,抑或增加人生阅历的目的时,一切都可以放得很开,发挥也往往能出其不意,收到奇效。换种角度思考,努力使自己对追求的目标“无所谓”,也不失为一种“有所谓”和有所为的好方法。

   的确,在找工的时候,定位极度重要。认识自己,做回自己,展现自己(know yourselfbe yourselfand show yourself)永远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在刚开始“海投”的时候,我一心想进知名外企,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面钻。我没有认识到自己的个性和偏好其实更适合于内企尤其是大型国企,这一事实后来在好友们的口中也得到了印证。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在作出定位转型的一个月后,offer开始接踵而至。

首先,一鼓作气拿下了网易财富中心的offer。在那次final中,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我连续两个多小时与专业人士探讨中国经济形势和上市公司的财务指标,而后面的一个问题更让我颇费了一番脑筋,“如何理解和证明当交易成本趋于零时,公共权力的初始配置无碍于经济效率的实现?”。幸亏当年对科斯定理还是耳熟能详,于是扯下虎皮当大旗天上地下神侃了一番,居然咋听起来也头头是道。可见,大学头几年的基础积累对求职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应聘专业职位时。

在拿到网易的几天之后,易方达基金(投资业绩位列全国三甲)的final如期而至。在第二次车轮面的最后一环,我见到了以前只有在网上和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中国顶级股票投资人——投资总监江作良先生。光秃秃的前额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举手投足之间气定神闲,镇定自若。他问的问题很讲究,除了身世背景,基本不会跳出股票投资的圈子,或许是看到我简历上赫然写着“有过两年基金投资经历”的缘故吧。写上这句话或许有刻意吸引眼球的嫌疑,但是我两年来一直对金融和股市的关注却是不容置疑的,否则在密集的问题轰炸下我不死也早趴下了。前面似乎诸事顺利,但最后却栽在了总裁的final面上,简单自我介绍后的第一个问题我就卡壳了,“请谈谈你以前学过的某一门课程,并把它的系统框架和逻辑结构描述一遍”。我一听心中大汗,头脑中原有的架构也一片空白。阵脚一乱,后面的问题也就可想而知了。一直到现在,我始终认为,这是所有final面中最为失败的一次(一面一般都比较简单,接下来的面数越多,其淘汰率会越低,在此掠过不表),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历经三轮五人次的面试后,我被调剂到另外一个部门继续接受车轮面,并以仅拿到其准offer而告终。

元旦前夜,我收到了中行的正式录用通知,心中竟平静多于激动。是你的总是你的,不用期待,也自会到来。从走出面试室的那刻起,我就下意识地猜测到了结果,因为相比其他final,此面实在是波澜不惊,乏善可陈。归因到具体,则是党员、奖学金、社团主要干部等硬指标都一一具备;加上那天说话特讲究艺术,一改以前口若悬河的作风,以情动人,以理服人,让两个本来就很nice的面试官点头频频,微笑不止。只不过让我出乎意料的是,现在同班以后同事的小丽事后告诉我,她在我后面面试时被问到有关我的情况,并被要求对我进行评价(主要是指出我的缺点)。这一招委实太狠,如果我在面试时说了假话,抑或是小丽一不小心评价不当,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庆幸的是,我从一开始就把“求真务实”这一训条当作了自己面试时的座右铭,而且与小丽同在一个党支部多时,批评与自我批评见得多了,被问到时当然也是不慌不忙脱口而出的了。

“面试到此为止,请回去静候消息”。随着报社女总编的话音落地,我的找工终结面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如释重负般地走出了广州日报社大楼,抬腕一瞄,已是元月十五日午夜十二点整。

 

片断四:选择,徘徊于鱼与熊掌之间

无时

无地。

 

记得一位名人回母校演讲时曾经说过,对大多数大学生而言,人生依次面临着三道坎:第一道是选择大学,这对我们已经成为过去;第二道便是选择第一份工作,一个如今多数人不愿接受而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第三道便是选择自己的终身伴侣,一个看似遥远其实毕业后随时可能遇到的“挑战”。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遇到所谓的坎,但是,我却实实在在地面对着这样一个选择。的确,对比八十年代只能响应国家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充当螺丝钉的大学毕业生们,年轻的我们有着太多的道路可走,因而也往往容易陷入迷惘,在一个个人生的十字路口上。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努力,殊途皆可同归;而其中又掺杂着太多机会的成分,就像谈恋爱,除了自己要足够的优秀,缘分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条。

在面完广日的第二天晚上,一份录用通知书已然静静守候在我的邮箱里。我终于彻底失眠了。那晚,除了广发信息征求意见,就是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了。在经历了两次取舍的痛苦挣扎后,我被迫在24小时内再次作出选择。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我放弃了全国仅招三十人(采编)的广州日报,选择了另一个城市的一家国有银行(BOC)。许多人对此表示不解,甚至希望我重新挽回曾经拒掉的那些offer。我动摇过,却始终没有改变。或许,每一个人都有他/她自己心目中的最好,因为感觉,无法量化;因为适合,无需评价;因为中意,而非其他。

 

片断五:毕业,水流花落春去也

    两个半小时前

下渡路清真餐厅。

 

    “想不到就快毕业了”,老郭在牛肉盖浇饭中抬起头突然说道。我和米酒同时停住了筷子,抬起头互望了一眼,表情中带着一丝愕然。

    “嗯,名正言顺再住三个月后就得从中大滚蛋了”。

几声叹息之后,我们又埋头大吃起来,仿佛这是我们离开校园前到清真的最后一餐。

 

两个半小时后,我重新坐回电脑桌前,用键盘记录下了以上文字

——我的求职,我的大四。

 

 

二零零六年四月二日晚九时

于康乐园东区133-102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