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女人围着鱼摊买鱼,其中有种手指长短的小鲫鱼,她们嚷着要摊主剖。摊主生意忙,没空,几个女人不干了,“我们信佛不杀生的!你不剖我们怎么买得成?”,她们有些生气。摊主只得猫腰剖。女摊主的手冻得粗红肿大,刀子又钝,鱼还有口气,挣扎着,像和摊主打架。
老旧结实的办公楼,以前是有气派的吧,且派头不小。可现在旧且落伍,不过还是自有气象的,压得住阵脚。有家世的遗老。上上下下左拐右出的楼梯,不熟的人如进迷宫,乱窜一气仍找不准要去的地方。多数时候它是冷清的,相当冷清,如冬天在架上凋弊的藤类植物。
这座楼的大与沉只方便寒风出没。有时外头世界已艳阳高照它还兀自沉郁,走在其间的人如游荡孤魂。有些人在此结束他们的工作生涯,告老还乡。另些人还在半路,直到某天头发花白离开。
一座很经老的建筑里,一群人显得很不经老——办公建筑的结实更易让人提前窥见一生将如何度过。固定楼层,左拐或右拐,除非办公室搬动,这动作将日复一日地演练。背光的洗手间,结茶垢的电水壶,生出锈迹的铁柜,窗外灰屋檐,楼梯遇见同事眉间眼角滋生的纹路,而他(她)恰也是你的镜子,这楼里还在的每个人或许都是另个你……巨大的安全感与同等巨大的空虚。春天来临时一切会好些,而现在,一杯热茶是必要的支撑。
许多书刊不及看就压在了最下,像食物来不及吃已到保质期。
多数文字是有保质期的,如果没及时看,随手扔了也就算了,因为即便在保质期,吃下它也不会给人带来多少营养,甚至有损害:它可能只是堆添加剂的组合。也许有味蕾会认为那是种甜,但那其实只是种“阿巴斯甜”——你知道,它并非真正的糖,只是人造的糖替代品,多食可能有致癌风险。正如目前全世界有数亿人定期食用这种甜味剂一样,也有许多眼睛习惯了寻找阿斯巴甜,谁让它的甜度是蔗糖的200倍。
少数文字就算压在书柜的最下层,也不会扔,它没有保质期,它不是为投合某个时代某群人书写的。从你的少年、青年、中年直到暮年,可以一直读下去,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养分析出,缓慢融入灵魂。除了肉身的父母,灵魂亦另有喂养者。一些灵魂喂养了更多灵魂。
隔很久会看次柴静博客,很久,因为她更新慢,她总在路上。但一定会去看,因每次看必有些触动。像这次看她写卢安克,孩子在他旁边打闹,她想制止他们,卢安克坐在小孩当中,不作声,微笑地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问他“我会忍不住想制止他们,甚至想要去说他们,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可是你不这么做?”
“我知道他们身上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不同的特点,都可以理解。”
“但是理解够吗?”
“如果已经理解,然后再去给他们说一句话,跟反感时说一句话是不一样的。”
柴静说,我哑口无言。
卢安克还说,“以前我的思考都在头脑里发生,我想到了,但我做不到。现在我不思考了,只感受,反而做到了我之前想做而做不到的,因为思考变成了生活,变成了行为。”
“我觉得如果只有物质,那只有害怕,如果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害怕了。”
“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
他之前写过《与孩子的天性合作》,写下研究和经验几十万字,可现在他已经不记得写过什么,他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可借鉴的模式。他说他不再思考,也不再写了,只是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