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底




    一段海岸线。一个登陆点。一个省一级的行政区划。一个很有伸缩性和张力的名词。

  巴黎至鲁昂的铁路由英国人承建,于1843年5月9日通车。

  福楼拜属于法国始有铁路的第一代,他憎恨这种发明,因为科学从来不让道德进步。他认为列车属于丑陋的运输工具,唯一的长处和电话一样,就是把这个世纪的约会和通奸,变得更简单和容易了。他厌恶它那种以进步的幻象来阿谀人们的方式。

  作为拥有铁路富二代的莫泊桑,火车从他们家的祖宅呼啸而过,他的父亲不得不搬家到海边。后来,他干脆把乘坐列车上下班的大量公务员写进了小说,说他们是从办公楼监狱里放风出来的可疑人群,他们被判处的刑期往往是整个一生。

  1982年,另一个英国人来到卢昂,他已不是铁路工程师,而是一个作家和文学评论家。

  他去街头研究福楼拜藐视城市的铜像,含铜量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他还考证出这个铜像是在纳粹撤除搬走后,新任市长指令手下找俄罗斯工匠依照原样复制的。

  他还看见印有显著标志的福楼拜救护车在街头穿行。

  后来,他写出的类似于福楼拜评传的《福楼拜的鸳鸯》,这是一本不那么容易读的书。原因可能是因为作者的身份,学识和责任感都极不普通。这本书我读了放,放了读,薄薄的只有250页的书,我前后读了两年。读完后,我感觉是艰难地完成了文学博士课程,因为这本书的文体十分丰富,其中一些章节有包法利夫人眼睛颜色的详细考证,有杜撰的公认概念词典,有对作家文学思想的种种指控及精彩答辩,有模拟作家情人所做的辛酸回忆与责备,最后还有对读者的试题考试若干。

 

大师走了,在D日

盟军士兵的鲜血

与纳粹妖魔的污血

混合在海滩

 

大师不会再来

不会将医学的最新成果

通过DNA测试

分辨出英雄与禽兽

 

  几乎在所有的行业,我们如果要强调其权威性和影响力,都会搬出国家,国际,甚至宇宙那样的大词,但惟有文学除外。由于雨果,福楼拜,莫伯桑都出生在这里,可以说,在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威性和影响力的作家,就是诺曼底作家--如果我们非要抛开法国那样的文学大国的概念不可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