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增长乏力的证据再次凸显:第三季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增长7.4%。这是自2009年年初以来最低的增长率,也是连续第七个季度增幅下降。这对刚刚上任的中共新领导班子提出了挑战。
回顾过去30多年,中国一步一步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国内生产总值年均增长9.9%,贫困人口减少2亿多。这期间,中国的改革一直没有停止,也一度成为解密“中国奇迹”的一把钥匙。
如今,深化改革开放任务艰巨,并已进入深水区,中国新领导班子如何接力改革探索,再启改革这把钥匙,显得尤为迫切和重要。
改革创造“中国奇迹”
建国以来,我国经历了三次关键的历史性转折,但每次都幸运地通过改革渡过了难关。
第一次转折点:建国之前,中国在经济领域实行的是浪漫主义路线,如50年代的“三反”、“五反”、大跃进,60-70年代的上山下乡、文革浩劫等。这些让中国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并最终推向了崩溃边缘。此时,以邓小平为首的第二代领导集体大胆提出“改革开放”,使中国迅速回到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道路上。随后,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国企承包制与股份制、乡镇企业异军突起,采取的商品价格市场化、引进外资等方式,都极大激发了市场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中国经济第一次呈现高速增长。
第二次转折点:鉴于国有企业改革的局限性和计划经济政策的不适应性,80年代末中国经济陷入困境。面对这种困局,88岁高龄的邓小平启动“南巡”,冲破 “姓社姓资”的意识形态羁绊,确立了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目标。此后,市场经济洪流冲突了意识形态的堤坝,并一发不可收拾,中国经济爆发了第二次高速增长。
第三次转折点:80年代中期,中国经济遭遇了亚洲金融危机的冲击,亏损面不断扩大,各种债务愈演愈烈。到90年代末,银行体系不良贷款率超过30%,到处弥漫的“中国悲观论”。此时,朱镕基果断启动了国企“破三铁”、股份制改造、银行不良资产剥离,“国退民进”,并全面转向“现代企业制度”,促进了民营企业发展,完善了市场体系建设。
同时,面对“中国企业在跨国公司面前不堪一击的”悲观心理,中央政府拍板决定加入WTO。这“放手一搏”促使中国经济成功跨越:入世的巨大压力转化成了推进国内各项改革的强大动力。中国企业抓住“与高手过招”的机会不断学习与变革,并实现了涅槃。
可以说,这些全方位经济改革和入世,成就了2001年以来中国经济飞速增长的黄金十年,中国也从“摸着石头过河”到了深化和全面改革的探索阶段。
当前,金融危机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使全球经济陷入持续低迷,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下行压力,加之区域性的社会不安定等因素,中国迎来了第四次历史转折点。如何再次重启改革呢?
改革进入深水区
在刚刚结束的中共十八大的报告中,胡锦涛提出应继续“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凝聚力量、攻坚克难”。在这份中共历史性的报告中,“改革”被提到了86次,其中两次提到“全面改革”,5次提到“深化改革”。可见,中央政府对于改革十分重视。
然而,改革关乎逾13亿中国人口的切身利益,并非易事。虽然,中国已经在农村、国企、财税、金融、价格、科技、教育、社保、医疗、司法、行政、文化等领域推进了改革,但改革越深入越易触及利益关系。不可否认,中国的改革进入了深水区。
《求是》杂志研究员、《红旗》出版社原副总编辑黄苇町说,改革初期从大家都能受惠的地方改起,暂时搁置和回避了一些矛盾,这减少了改革阻力。现在,“肉”已经吃完了,剩下难啃的“骨头”,比如户籍改革,北京、上海的户籍怎么放开,这些都是摆在新领导班子面前的难题。
同时,长期以来,中国改革一直力求坚持效率优先兼顾公平的原则,而按照官方的统计数据,中国最富有的10%和最贫穷的10%收入差距已经达到23倍,这导致了内需跛脚、社会矛盾尖锐。加之现在各种矛盾纠结在一起,牵一发动全身,一个环节卡住,其他改革也难以进行下去。
一言以蔽之,与前三次历史转折点相比,当下的挑战更为严峻:1978年改革人心所向,几乎没有阻力,属于“人人受益、无人受损”的帕雷托改进;1992年确立市场经济体制时,靠邓小平的远见和个人魅力攻克了意识形态的阻障;90年代的全面改革和入世,是国企面临全面亏损压力的背水一战。
相比之下,眼下的中国经济,一方面国企和政府部门财务状况良好,缺乏推进改革的“体制内动力”;另一方面,过去十年庞大的利益集团迅速崛起,成为进一步改革的最大阻力。要破除这些阻力,光靠领导人的决心和勇气还不够,还需要形成共识,更需要智慧。
改革能否“可持续”
“可持续发展”这个词原来是用来描述环保问题的,但对我国来说,这个词还拥有更广阔的意义,可以用来解读经济和政治,这就造出了一个新词——可持续的改革。
对于新一轮改革来说,难点首先来自于部分先行启动的改革仍不够彻底。人们聚焦的收入分配改革、教改、医改等,目前仍有部分关键性的环节有待政策出台和落实。并且,很多官员、党员、老百姓对科学发展的认知和理解还存在不同,他们对于深化改革、全面改革的迫切性的认识也未能完全统一。
此外,现今的改革也不都是齐头并进的。最初始于经济领域的改革,已延伸到了上层建筑,正在变得“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以说,改革与发展、稳定三者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改革的难点不言自明。
的确,改革不都是完美无缺的。于是,有些人开始怀念过去的做法,甚至希望改革停下来。然而,对于中国今天的社会而言,不改革只有死路一条,停滞和倒退没有出路。并且,针对那些封闭僵化的观念的改革其实也才刚刚起步,必须也必将持续下去。
其实在十八大上,中央政府强调的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五位一体的建设,实质也涉及了“五位一体”的改革。其中实现最广泛的人民民主,不仅是改革的应有之义,更是改革可持续的保障。
改革的接力棒如何交接
在十八大的报告中,胡锦涛将改革开放形容为“一以贯之的接力探索”。那么,新领导班子如何将这场“中国式改革”进行到底呢?
目前,中国正在推动的新一轮改革,这首先必须从源头上增加动力、凝聚共识。因为改革的最终动力来自于人,来自于老百姓。中央政府需要整合13亿人的多元诉求,力求使执政的有效性和可持续性与最大多数人的幸福都是行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上的,这才是改革最好的出路。
同时,在改革和发展理念上,新一轮的改革需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股力量形成合力,否则就无法或者无力推动改革。因为可持续的改革,是需要人民的支持和政府的勇气的,他们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因而在进行顶层设计时,关键就是要维护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进而激发和尊重人民群众对历史进步的推动作用。
此外,改革需要执政党领导干部先行。中共正在从“摸着石头过河”迈向体制化和机制化的改革路径,越来越具有整体性、战略性和规律性。只有提高了领导干部运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来深化改革能力,才能推动发展、化解矛盾、维护稳定,这也将有助于巩固改革既有的成果,使中国现代化范式的内涵更深、外延更广。
至于改革要从何处着手,其实具有一定的弹性,可以在实践中慢慢摸索,但有些问题几乎是迫在眉睫必须予以解决的问题。其中最火烧眉头的,就是收入分配改革。据皮尤研究中心2012年对3,177名中国人的调查显示,48%的被调查者认为贫富差距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相比之下,2008年的这一比例是41%。
事实上,收入差距的迅速扩大已经成为中国经济增长失常的主要原因之一。现在要搞大刀阔斧的改革,就得着手进行收入的再分配。此时,政府需要采取的措施包括:保护农民的地权,以便让土地成为可供农民出售和开发的有价值的资产;让城市外来务工人员拥有城市户籍;打击某些精英阶层借以致富的腐败行为等。
任何事物的成长都需要一定的基土和过程。同理,新领导班子上台也不能摒弃前辈的努力成果和负债而另起炉灶。当前,中国在享受改革开放巨大成果的同时,也面临十年来改革停滞和社会发展引发的诸多问题,不可能开历史的倒车,改革是必然的。然而由于中国是一个党国,一切变化发展都要从党出发,因此中国新的领导层大约不会很快有行动,或许至少要到2013年秋天才能拿出一揽子改革计划,到时中国经济才会有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