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篇说到1988年8月底,我在西电任教的日子)
1988年9月1日 星期四
下午2点半,在西-305教室,是1系872、873、874班合上的《法律基础》课;我12点半从家走的,下了汽车,我跑进教室,还是迟到了两分钟。
1988年9月2日 星期五
今天,我参加了思想政治教研室的第一次会议;该室的两个副主任,一个是校学生工作处处长周玉昆兼的,另一个是校宣传部长李力兼的。我来西电八年了:在一系读了四年书,在十系又工作了四年(包括二年的委培北京读书),现在刚刚来到校直属的思想政治教研室。
原来十系(社科系)的办公室文员王媛淑问我有没有对象?想不想要?
1988年9月3日 星期六
看《作品与争鸣》杂志(88、5):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的大学生》,台湾黄春明的《看海的日子》;看《文汇》杂志:《报告文学》(88、7)《锦江——不再是古老城堡》;《胡风传》。
先前,我对“胡风”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于“胡风反革命集团”这个固定词组;而今,我在无数遍地看到、听到和说到“反革命”这个词后,忽然陷入了思维的停顿:什么是革命?什么又是反革命呢?作为当代的中国人,为何不能粗茶淡饭地过简单的日子,而一定要被框定在革命或是反革命这样复杂的政治桎梏中呢?
1988年9月5日 星期一
姐姐说:昨天上午,红金去一个结婚的同学家里帮忙,中午吃罢婚宴,他们八个同学又去买了酒来大喝起来,也没什么菜;姐姐昨天上中班,本来是下午4点半上班的,可她等到6点钟,红金还没有回来,姐姐只能跑过去把红金叫回来,他满脸通红,已经醉了。
我和爸爸都聪明能干,很看不惯红金这号没什么能耐、却酷爱烟酒的人;上帝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家就我们姐弟两个孩子,姐姐偏偏嫁了这么个男人,太残酷了!
我给刘骏祥和张玉洪写信,张玉洪现在在南开大学的法律专业自考班里上课。
1988年9月6日 星期二
翻翻《彼得大帝》和《墨索里尼》。有人说,某一时期会出现很多天才,另一时期则很少;并试图用大气中某种物质的含量来解释此现象,又追溯到太阳黑子运动上。
1988年9月7日 星期三
看经典名片《魂断蓝桥》;看电视,影片《预备警官》。天生空虚无聊的人类,就是因为有了《魂断蓝桥》这样的文化经典,才让我们的头脑充实丰满起来!
1988年9月8日 星期四
我们法学教研室的老师,人虽然调离了十系,可还是藕断丝连。今天从十系领的梨,一半都是烂的;拿回来,我边看电视边削烂疤;结果左手中指也削破了,妈接着削,也未能幸免。
1988年9月9日 星期五
烂梨的故事还在继续:削好了的梨放进冰箱还在烂,我说倒掉,妈不舍得,结果晚上连着上厕所。
下午教研室例会,话题是明年的工资改革。改革在不断地推进:现在在粮店里买粮还要粮票,在饭店里吃饭、在商店里买糕点等,都不再用粮票了。
1988年9月10日 星期六
今天是教师节:年轻教师是20元奖金;15年教龄以上的中年教师是30元奖金;25年教龄以上的老教师是40元奖金。
在《作品与争鸣》杂志(88、3)上,看中篇小说《黑土红土》。
时下流行“胜利大逃亡”,兴起了一股出国热: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地逃往国外的自由民主世界。国家无所不用其极地教育国民几十年,“资本主义是腐朽没落的、社会主义必将战胜资本主义”;如今却是适得其反,国民纷纷渴望“弃明投暗”地奔向那“腐朽没落”之地。这是被教育者的悲哀、还是教育者的悲哀呢?
改革,从小改小革,轻微摇动,不易察觉,到越来越明显地摆动起来;越来越多的利益冲撞和利害冲突在改革中被激发出来了,终于开始震动了!有人瞅准时机,抓住机会,成功了,踌躇满志;有人东冲西撞,寻找出路,急不可耐;有人患得患失,迷惘彷徨、犹豫不前。生活、命运,把人们毫不留情地放在了一个考察心智与能力的考场上;以往那种无聊而平静的生活被彻底地击碎了,也一去不复返了。在现实面前,一切都不再有标准答案,而只有选择答案!
1988年9月11日 星期日
看《作品与争鸣》杂志(88、4),桑逢康的《赴美华人录相》。
都说“树挪死、人挪活”,此话对是对,那也要看是怎么活了:去美国留学,而后定居入籍的挪,和知青插队落户,之后在当地结婚生子的挪,活法可就是天壤之别了吧?谁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一种活法呢?可生不如死的活着,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1988年9月12日 星期一
看《作品与争鸣》杂志(88、3和4):中篇纪实小说《贼王》。
1988年9月14日 星期三
下午课后,我去钟楼跟前南大街的几家大商场转转:在西安百货大厦,买了一双黑色的旅游鞋,25元。旅游鞋先是兴深蓝、棕色的,现在又是兴白色、桔黄色和黑色的。
物价涨得快,需要什么,得赶快买:毛毯190元一条;南斯拉夫烤花呢大衣285元一件;进口全毛西装480元一套;羊毛衫70、80元一件;旅游鞋50元一双;汽水4角钱一瓶。
1988年9月15日 星期四
人们唯恐粮价上涨,抢粮风起:我们小区门口的小粮店,前两天卖空了东西,今天又来了米和面,我们家赶紧去买。
有时,我会有意找些家务活来干:洗碗、洗茶杯、烧饭、洗衣、拖地板、做冰棍等;老是读书,眼睛脑子都太累,如果一份脑力活和一份体力活交错着做,可以调剂一下。
1988年9月16日 星期五
下午教研室例会,只来了王淑荣、安康杰、尚子明和涂益杰几个人,涂校长先走了,我们几个闲聊。
王淑荣:你不是要走吗?那边落实了,我这边帮你说说;别像王太喜那样,这边同意放了,那边还没落实接受单位呢!
安康杰:在咱们学校就别谈改革了,原来顾民挺激进的,逢会发言,大谈改革,结果呢?现在不谈了吧?还是少一点忧患意识,多一些实惠实际吧!
都说东西要涨价,爸爸今天回来,买了四个搪瓷脸盆和四个钢精锅;我几天进一次城,发现东西又涨价了!
1988年9月17日 星期六
上午电视转播汉城奥运会的开幕式;许多学生没来上课,有些学生满楼跑着找电视机。
1988年9月18日 星期日
看《作品与争鸣》杂志(88、2):中篇小说《人间烟火》。信仰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使人置生死于度外;政治家很善于用一种信仰来麻醉人民、束缚人民。传统道德本身是矛盾重重的,它的虚伪也在于此;现代人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许多反道德的行为就出现了。
1988年9月19日 星期一
在《作品与争鸣》杂志(88、1)上,我看了中篇小说《沙漠》(周昌义作)。争鸣中提到了“雷锋精神”:这种精神在任何国家都会被认为是一种美德的,但是在我们国家将它提升为国家精神品格和国民典范加以颂扬,就太过了!我认为:在一个国家占主导地位的精神品格只能是奋发、进取、拼搏、开拓和创造;而不应该是艰苦朴素、助人为乐、勤俭节约、爱憎分明和立场坚定。后者倡导的是小农意识下的顺民,社会只有顺民,是难以发展的。统治者在打江山之际,都希望顺民能成为斗士;而一旦江山在手,又都希望斗士能成为顺民。
1988年9月20日 星期二
在《作品与争鸣》杂志(88、1)上,看中篇小说《小城之怪》。国家对人的评价,本着国家利益的原则,而非公平原则。
1988年9月21日 星期三
我们校门口的棍棍面和扯面,我吃得太多,它们已经对我失去吸引力了;我又注意到了案板街口上的牛肉拉面,也是7角一碗。上午课后,我如果赶回家去吃饭就太晚了。
1988年9月22日 星期四
教研室会,高瑞雪误了两次课,我们开会“帮助”她。
中午,我在钟楼跟前的电报电话大楼前和母亲碰到,然后一起逛商店:我在古都商场买了一双桔黄色的旅游鞋;在北一百货店买了件人字呢西装。
1988年9月23日 星期五
我从家里到学校,路上要2个多小时,乘车时间比上课时间还要长,人晕晕乎乎的,好像整天在车上晃。等宁波大学的商调函来,我等的心烦。小晶晶吵闹时,我真觉头疼!
1988年9月24日 星期六
中午,我在“五一”饭店吃蒸饺,2元3两、一笼十只。;我从钟楼走到东门,给姐姐买了个塑料脸盆架。
1988年9月25日 星期日
今天是中秋节。家里晚饭一桌子的菜:红烧鱼、辣子鸡、腊牛肉、红烧蹄膀、菜花肉片、茭白肉丁、糖醋莲菜、凉拌粉皮、剥皮鱼罐头、红烧栗子鸡、萝卜豆腐汤等。
爸爸买了盒重庆月饼,算下来,6角5分一个月饼;又买了盒上海月饼,8只,7元5。姐姐在厂里也发了月饼。
妈妈买了十斤苹果,姐姐又发了十斤,爸爸再带回来十斤,都是红香蕉的,外面卖5角钱一斤。
1988年9月26日 星期一
我在《民主与法制》杂志(88、7)上看到一篇文章:“陈世忠仗义为冤案追诉60个月”;我曾在作家刘宾雁的报告文学《第二种忠诚》里看到“陈世忠”这个名字,他的人格真令人钦佩!
刘宾雁在《第二种忠诚》中说:雷锋的党叫干啥就干啥是第一种忠诚;他更推崇有自己的个性思考和独立判断能力下的第二种忠诚,他认为这才是真正地对国家和人民的忠诚!我觉得他很深刻、也很睿智。
1988年9月27日 星期二
宁波大学人事处终于来信了,说我的商调函已经发出了,我激动地差点落泪!我回去给母亲一说,她也很高兴。
我去王淑荣家:张福祥把我的请调报告已经转给了涂益杰,并让他为我美言几句。我听王太喜说过,接下来的事情更难办,就是要让西电人事处把我的档案寄往宁波大学人事处。
1988年9月28日 星期三
在《文汇》杂志(88、6)上,我看了《荣氏兄弟在20年代》;“资本家”一词已经悄悄地被“实业家”所取代,此一时彼一时了。政治家可真会变脸呀! 还看了篇《关于“中国的小皇帝”的另一种思考》:现在中国的孩子被成为是家里的“小皇帝”,我没体会,也不想体会。
1988年9月29日 星期四
我去人事处查商调函:教师科科长说,我从北京读书回来,还没干够5年,要交委培费,另外还要加钱才能走。
连日来,我的重感冒已经使我头昏脑胀了;今天给人事处一激,我更是觉得浑身无力,我强打精神上了一天课。
1988年9月30日 星期五
下午例会。大家都在讲学生们的事:有几个学生去医学院听气功课,在路上被人打了;有的学生神经错乱,得了幻想症;成电学生利用纪念毛泽东逝世12周年之际,大唱《东方红》和《大海航行靠舵手》,并游行,高呼反饥饿;大学生恋爱成风、公开亲昵,学生聚赌,痛饮,摔酒瓶子……。
晚上,我看《旋转舞台》特别节目“十月连着我和你——国庆文艺晚会”:我特别喜欢“对比的联想”这个节目,其中有“健美操与太极拳”和《芭蕾舞与健美》两段,节目中蕴含着反衬美和哲理味。
晚上9点多,严翔来玩;上次我们还是“五一”节见面的。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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