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咨询行业发源于美国，已有一百年的历史。咨询貌似简单容易，因它表面的成立逻辑看似简单、直接。如果我们在某个领域有相当的经验，有企业或客户有咨询需求，那我们便成立咨询公司，想赚点钱那不是简单了当吗？
在过去一百年里，的确有无数的人进入了咨询行业，当起顾问来。在日本，美国等西方国家非常普遍，不少人也做得不错，在他们的专业领域里很有贡献，比如一些著名商学院的教授。但是这些以个人为主的咨询顾问无法将业务规模化，无法成为在全球都很有份量的咨询公司。在咨询公司层面，历来也有不少的公司进入这个行业，但很奇怪的是，近 30 年来能够持续发展并在全球内有巨大影响力的咨询公司，翻来覆去都只是寥寥可数的那几家。我在这里所指的是以战略、组织为主的咨询公司，因这些咨询公司为客户所解决的问题往往是较为高端、复杂和影响较大的。其他一些以解决运营流程问题或 IT 为主的咨询公司也有一部分规模相当大，但对企业界它们的影响力不及前一种咨询公司大。
那么咨询公司能持续发展和成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在上期的《亚布力观点》专栏内，我已提出来管理咨询公司的核心是价值观。而咨询公司的领导者就是价值观的建立者、布道者和维护者。这貌似简单的工作实际上是很艰难的。由建立价值观到不断不倦的布道和维护，这不是一般人愿意去做和能够做得到的。也正因此，能长期做到这一点，成为了那些优秀咨询公司赖以成功的基本原因。
故此，伟大的咨询公司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经历过一个长时间、深入的启蒙阶段。它们的启蒙者往往就是它们在关键阶段发展时候的领导者。他们除了领导公司的业务之外，更重要的将适当的精神、价值观和文化植根在公司内部。
毫无疑问，管理咨询界内最有影响力的启蒙者是麦肯锡公司的 Marvin Bower。Bower 先生于 1933年加入麦肯锡公司，从 1950 年至 1969 年担任该公司的全球董事总经理（即 CEO），直至 1992 年才退下来。虽然麦肯锡公司是由一名叫 James O. McKinsey的先生所创立，但他所成立的公司只是一家小型的工程和会计公司。在他逝世之后，Marvin Bower 将麦肯锡打造成为一家专业的咨询公司。他把客户的利益永远凌驾于咨询公司之上，认为咨询是一种业务（practice）而不是生意（business），而麦肯锡是“The Firm”（事务所）而不是一般的“company”（公司），员工是 staff 而不是雇员（employees）。
我非常幸运，1988 年加入麦肯锡美国旧金山办事处的时候，虽然当时 Bower 先生已经退了休，但他仍然到处对麦肯锡的内部人员孜孜不倦的宣扬麦肯锡的价值观和专业态度。二十几年了，他当时所讲的东西许多我还能记得。其中一个案例特别记忆犹新。当时，Bower 先生回忆了当年麦肯锡在澳大利亚的工作。开始的时候，他们有数位合伙人到当地开发业务。不旋踵，公司从美国派遣一位很资深的合伙人去接替当地业务，他就是著名《追求卓越》（In Search of Excellence）一书的作者之一——BobWaterman 先生。当 Waterman 到任之后不久，其中一位客户跟他表达了对麦肯锡工作的不满。Waterman 当时就承诺为该客户重新将项目做一遍，不额外收费。这种决定和信心，就是由麦肯锡的核心价值观所驱使的。
Martin Bower 建立了麦肯锡的价值观，不断和不倦地在公司内部宣传布道。当他发觉公司内部有人不遵守既定的价值观时，他会对那些人提出直接的警告，无论他们的职位高低。可以说没有 Marvin Bower 就没有麦肯锡，他也为管理咨询行业设定了行业标杆。
在国际上与麦肯锡齐名的波士顿咨询公司（The Boston Consulting Group）也有两位重要的启蒙者。它的创始人Bruce Henderson 于 1963 年创立了 BCG。BCG 的品牌迅速打响是透过他的几篇具有影响力的文章，一是“经验曲线”（Experience Curve）的概念，另一篇是介绍 BCG 矩阵（Growth Share Matrix）的理念。这些文章为当时的美国商界提供了创新的思维方式，受到很大的欢迎。BCG 能够迅速崛起，Bruce Henderson 的功劳十分显要。
BCG 也有一位类似 MarvinBower 的人，他是John Clarkeson。他是 BCG 从 1985 年至 1999 年的CEO。我在 BCG 的时候就是他当 CEO 的时代。在与合伙人沟通时，他几乎不太讨论公司的财务表现，而主要选择一些与价值观相关的议题重点的沟通。我记得有一次全球合伙人的会议上，他提了“领导力”作为演讲的主题，非常精彩。在他的任期内，BCG 的收入从 1980 年代中期的最低点迅速上升，至他退休还是持续的向上升。John Clarkeson 在 BCG的地位就犹如 Marvin Bower 在麦肯锡的地位，也就是 BCG 的精神启蒙者。
BCG 是第一家在中国内地建立了官方批准办事处的国际战略咨询公司。那是在 1993 年 1 月的上海，我很有幸成为当时团队队员之一。BCG 中国业务的启蒙者是郑力行先生（Bob Ching）。郑先生是 BCG很资深的合伙人，出生于上海在台湾长大，在美国的大学和研究院读书，后来被 Bruce Henderson 聘请进入 BCG 的波士顿办事处，历任旧金山和东京办事处资深合伙人，是华人在全球管理咨询行业的先行者。郑先生文质彬彬，学识丰富，并且对咨询工作的本质有着透彻的理解。他经常与后辈交流他的咨询经验和观点。在他的启蒙下，BCG 在中国的业务迅速发展，为今天的地位奠定了基础。
优秀的咨询公司都有其启蒙者，而启蒙者最重视的是咨询公司的价值观和文化。这些软性的因素对咨询公司的持续发展起到了最决定性的作用。这些启蒙者所做的事，看起来很容易，但实践起来却很艰难，但他们却坚持履行。他们的工作和贡献应当值得我们的学习与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