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一》


 《十情十味》第一部《二十一》定稿

二十一

 

语真谊切

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

我现将云南省巧家县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情况向您们呈报:

我县总人口二十一万四千零五十一人。收千石以上租的恶霸大地主有七户;最大的土匪、恶霸地主龙三真,他家收租三千五百石。收五百石以上租的有五户。收三百石以上租的有八户。收一百以上租的有四十四户。由于解放前地主的超经济剥削及反动政府的残酷压迫统治,人民生活极为穷困,高寒山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农民穿不上棉布衣服,高寒山区的农民一年苦到头,粮食只能吃到六个月至八个月。所以,在一九五零年三月十三日,巧家县全境解放后,群众对党中央,对共产党,对您们两位老人家,对解放军极为拥护和爱戴。

但是,在解放初期,我们在执行宽大政策上出了偏差,对罪大恶极的匪首、惯匪、恶霸、地主、奸商、土豪劣绅镇压得不够,群众埋怨我们说:“人民政府什么都好,就是宽大无边不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共产党讲宽大。”由于对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镇压的不及时,还导致了土匪的猖獗。由于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有了喘息之机,他们公然纠集在一起杀我干部、农民协会会员、穷苦群众。特别是荞麦地乡和新店乡的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公然组成了四千多人的土匪和原来的老土匪龙春林纠集在一起来攻打县城。要不是人民解放军、县委县政府、农民协会浴血奋战,打败了土匪,后果不堪设想。一直到一九五一年二月二十五日,按照中共中央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新精神后,三月五日,专员公署把死刑的权力授给了我们县委县政府,我们县委县政府为了尽快完成镇压反革命的任务,完成好土地改革、禁烟肃毒、增收没收,我们县委县政府把镇压反革命的权力下放给乡镇及各农民协会后,偏差才得到了彻底的纠正。

我们接到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新精神后,布置了全县大逮捕,县城及各区乡、镇、村都组织了逮捕队和查封队,全县经过各区、乡、镇干部联席会议后,于三月二十五日早晨七时起,全县境内同时戒严,进行了大逮捕,至二十八日,四天就共抓捕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一千八佰一拾八人,至三月三十日止,共抓捕二千二佰四拾六人,到四月十日,全县共镇压反革命分子一千零一拾一人。

经过逮捕镇压后,群众拍手称快。他们说:“杀得好,这下,天亮了,压在我们身上的大石头被掀翻了。我们真正的解放了。”“从此,死也要跟着共产党、毛主席、朱总司令走了。”“以前,我们不敢参加农民协会,这回敢了。”“共产党、毛主席、朱总司令的政府给我们除害了,我们穷人翻身了。” ……

经过镇压反革命后,群众都相信了我们的政府是真正的为穷苦人民做事的政府,他们都自动的组织起来开会、站岗放哨、搜山、捉拿土匪,清乡反霸、减租退押、征收没收、土地改革、捡举控诉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有啥事就马上向政府、农协会报告,和土匪,恶霸地主,土豪劣绅,不法奸商,和反革命分子成了死对头。

没有接到镇压反革命分子的新精神前,几个月才缴粮十三万斤,在镇反才开始几天后,广大群众就交齐了一九四九年补征的公粮。以后的镇反日子里,每月内都提前交缴公粮十六万斤,群众的积极性呀,都非常的高涨。

教训是:群众反映说:“杀是杀得好,就是我们的气没有出掉。”“杀是杀得好,就是我们的押头退不着了,以后再算帐,怎么得了。”在镇反中,也有过左杀人的,也有怕群众说他有地富思想,怕见血的,所以,出现了积极分子提出该剐,就叫群众去剐的;有的将狗腿子的家属也杀了。有的只要有群众提出来杀就杀。这些惨痛的教训,现在已经纠正,我们会使镇压反革命的工作进一步提高。

但是,成绩是主要的,错误是次要的,甚至是很微小的。但有人为此认为镇压权层层下放是错误的,杀人扩大化了。我个人得失无所谓,但这很使广大革命群众伤心。

 

谨致敬礼!

 

巧家县县委书记   张车文敬呈

 

一九五一年七月十日

 

张车文再次把修改过的信先递给了刘积才。刘积才看完递给王大安。张车文见刘积才总算也没有提出修改意见了。王大安的通过是在情理之中的。但还没等他舒展一下身心,王大安就指着落款日期说:“书记,写到现在,我们不只是杀了那一千零一拾一人呀。”

刘积才也偏过头看了一眼,说:“这日子写得对的。张书记抓住第一阶段中的资料和群众说的话的例子就够了。不能把所有在镇反文件下来后杀的人都写上。如果要把整个镇反的每一个细节都写上去,不好,也太长了。”

张车文说:“才才说得对。所以,连镇压土匪也没有写嘛。我们不能把它搞成老妈妈的裹脚布又长又臭了。”

王大安说:“我就怕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两位老人家派人来调查。”

刘积才说:“莫说毛主席、朱总司令日理万机,不会派人来调查,就是真的派人来,我们那句都是事实?如果把镇压的人都写上,那才不行。”

王大安说:“只写了第一次统计镇压的人,太少了,我就怕上面说我们说假话。”

刘积才说:“王爸爸,不是所有的事实都要写上去。”

王大安说:“按你说的修改出来,事实倒是事实,只是不全面。”

刘积才急了,说:“王爸爸,我再说一次,书记是抓住重点写的,而且非要这样写,才能更进一步说明我们在镇反中是最好的执行了中共中央《关于镇压反革命活动的指示》的。而且主要说明镇压的权力层层下放是正确的。”

张车文说:“才才说得很正确。”他对眷王大安。“大安呀,所以,连保卫县城镇压土匪很多事都没有写嘛。”

王大安点了点头说:“我懂了。但怎么都应该把上面口头要张书记您把杀人权层层下放的话写上呀。”

刘积才正要说话,张车文对他摇摇头,又对王大安点了点头说:“其实,你们两个说的都对,为这封信,我们讨论了多少次了?!修改了多少次了?最少也有几十次了吧?我都记不清了。我记得全篇就写了二十五次了。写多写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写突出的,最重要的。大安,你说对不对?”

王大安说:“我的意思是,等毛主席、朱总司令、党中央或者是上级派人来一件事一件事的落实,还不如我们如实上报的好。”

刘积才说:“王爸爸,重点祥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面有个导向问题。王爸爸呀,你好好想想,书记过去教导我们的导向问题,它就是如我们平时两方或多方去找一个人办事,或者是说情,或者是告状,说大点,就是宣传,立书作传,总要说出自己的理由,而听的人,看的人,就会跟着你的思路走。就如书记写上的,你王爸爸提供的那些农民说的话,为什么只写那几条,因为,那几条可以说明群众的呼声,说白了,就是要把毛主席、朱总司令他们导向说我们正确这一边来。”

王大安终于全明白了,说:“对呀。还有很多人说我们乱杀的呢,而且其中还是我们自己的人也这样说。我懂了,我全懂了。”他对着张车文笑着。“难怪不得我们乡下人常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么儿媳妇说出来的还是大道理,这里面就有个听谁的道理在里面的问题了。”

刘积才说:“对对对,就是老百姓说的,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呆子,全照搬照样做的是傻子。”他想了想。“不能这样说。”

王大安说:“那要怎么说?”

刘积才说:“应该说成——为广大穷苦人民才对。也就是为谁的道理在里面才对。””

张车文平时要是听见谁说出这样的话来,肯定要受到他的严厉批评,甚至会被他上纲上线,但他此时听了,心灵受到了触动。一下又想起了《延安整风》:想起了他最祟拜说实话的王实味1来,还想起了许多被关被杀的自己人来。那时候,他虽只是肃反队里的秘书,但他也有思想,也有看法呀,幸好他的思想看法才在屋里悄悄说给在抗大当教员的爱人陆秀青听时,就遭到一贯温柔顺从他的陆秀青的数落、讲理、分析、辩论、哭闹:‘说他一个小人物,坚持什么真理?死了,自己人说你是叛徒、特务、反革命,国民党说你是乱国共匪,连阎王那里的班,你也入不了。’‘你不为你自己作想可以,不为我作想也可以,但你不能不为我们的女儿作想!’‘王实味有没有问题,是你一个小小的张车文看得出来的吗?!’‘他说什么歌啭玉堂春,舞回金莲步,衣分三色,食分五等,还有他的托派理论,有些地方是正确的,中国大革命的失败,共产国际应负责,斯大林的人性不可爱,他还要多反动,再反动,他王实味就要拿枪抬炮去打党中央、朱总司令、毛主席了。’‘你好好的看看中央的文件,好好的看看毛泽东的讲话,好好的看看康生的讲话,好好的看看周恩来的讲话,……’一夜之间,他就强从心里改变了对王实味的看法,并开始从王实味的书中,文章中去找、去分析王实味的小资产阶级思想。不就是因为毛泽东、周恩来、康生他们出来讲了话,表了态吗?!王实味又才由“思想错误”变成“敌我问题”的吗!还牵连了他的好友陈传纲、王汝琪夫妇和潘芳、宗铮夫妇,后来竟定成了“反党五人集团。”一九四二年底被关押,受到的逼供讯,自今难忘。一九四七年,康生作出王实味是“国民党特务,是反革命奸细分子”的结论后,被砍头扔进了一眼破庙的枯井中;小才才这话太对了,他激动地站起来,就是这一站,使他恢复了常态,他说:“才才,大安,你们呀,你们要坚决执行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指示呀,而且要永远不变,你们那些说法、想法、认为有的有欠妥当地方。想想杀土匪,杀恶霸地主,杀土豪劣绅,镇压反革命的指示,都是以毛主席、朱总司令为首的党中央下达的。”他看着刘积才。“特别是你小才才呀,说话特别要注意呀。毛主席、朱总司令还要我们去导向吗?那我们不是比毛主席、朱总司令还要伟大,还要高明了吗?!说话要注意呀!”

刘积才知道,在镇反中为一句话,被下令当时拉出去砍了头的不少,而且,二赖子他们那帮混混,那些夹私报复的人,跟屁虫,愚忠者不就经常用吗。张车文的这番话,吓得他一下不知怎么才好。但他回过来一想:他请我们来吃饭,才想起并决定向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写信,又商量修改信件到此时。这一切完全都主要是为了他。而且,现在又有人要整他,我们两个又是他和杨天武提拔的,他不可能要整我们两个吧?!如果他要拿我们两个来垫背怎么办?特别是要拿我垫背怎么办?不像。也不可能。而且,这杀人的权力。我最多是个执行者。包括王爸爸也只是个执行者。不!难道他不是执行者?!不!听他那话。明明是关心我和王爸爸。但是,不管怎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心之心不可无。就说:“书记教育得是,这话,我们也是只敢给关心我们两个,提拔我们两个的书记——您讲呀。”

王大安更是被吓得不知怎么办:这个张书记,我们是为把给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信写得更好,才才可是好心呀。导向毛主席、朱总司令?怎么可能。毛主席可是当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皇帝呀!朱总司令最少也应该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千岁的大功臣呀!他们可都是当今说一不二的天大人物!张书记这么说我们,是为了提醒我们,还是要整我们?话中倒是很关心我们,但不论怎么,我们都是他提起来的,大不了就是回家还当我的泥脚杆。但他听刘积才这么一说,就说:“对对对,书记教育得是,书记教育得是。这个小才才,莫说只有伟大领袖毛主席、朱总司令导向我们了,就是张书记,我们两个也只有听着的份。”他看着张车文。“不过,小才才也是为把信写好。”

张车文笑笑说:“你们误会我了,我是怕以后你们跟其它人讲这样的话,怕你们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呀。我以后又不和你们在一起了,谁来为你们讲话?”

刘积才放心了,说:“书记,你放心,我和王爸爸都是可以为知己者死的人。”

王大安的一颗心也落在了实处,说:“要不遇上书记您,我永远只是个种地的农民,而且,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滥农民。我怕什么?!大不了,回家去种地。”

张车文点着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请你们两个来的嘛。才和你们商量的嘛。你们像我一样经历的政治运动多了,就知道我的心了。政治呀,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你们还没有经验。”他又想起了他在延安时的那些人,特别是在延安整风运动中,康生搞的抢救失足者期间,更是今天还在受表扬,明天就成了托派,甚至反革命,特务被关了,被杀了,而后,有些人又被平反了。让关和杀的是他们,叫平反的也是他们,理论是:镇压是对人民,对无产阶级政权的负责,因为他们是托派,是反革命,是奸细;平反是实事求是,党中央、毛主席的关怀。“加谬曾说过‘革命首先企图实现引起革命的反叛精神;然后,革命又迫使自己否定反叛精神,以更好地肯定自身。’这话虽反动透顶,但这理论看谁掌握了,掌握得好,就能污泥出莲花。”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们两个呀,要记住我刚才给你们说的话呀。”

王大安说:“书记,你是要我们两个牢记住,首先得肯定自身,不然,一切都是空的。就是想保护别人,救别人都是做不到不说,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刘积才笑着说:“王爸爸,只能意会,只能意会呀。”

张车文说:“什么只能意会?!我刚才说的是个辩证关系,理论就如枪炮,美帝国主义拿着,他就搞侵略,国民党拿着,他就屠杀人民,我们拿着呢,就是干革命,就是为广大的劳苦大众。”他指着刘积才。“小才才呀,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才聪明。你最好呀,还是去读读大学,多增加些革命知识,多增加些文化知识的好。”

刘积才惊喜道:“真的让我去读大学?”

张车文说:“你真的想去读书?!”

刘积才说:“你问我王爸爸嘛,我在农民协会协助他工作这么忙,但只要有一有空闲时间,我就在学习。有时间,还去学校上课呢。”

王大安说:“是的是的,他经常都在说想去读书,就怕书记您不批准。所以,他不敢提出来。去上课,大多数时间也是瞒着我去的。”

张车文说:“如果真要去,就是考不起,保送你去上大学也是可以的,而且,还可以带着工资去。我想,我虽马上就要走了,但这个事,我还是办得到的,杨县长,不,他现在是你们的书记了,我想,他也会同意的。”他看着刘积才。“但你不要后悔哟。”

刘积才说:“感谢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后悔呢。”

张车文点点头笑着说:“小才才,你想读那个系?说吧。”

刘积才说:“最好读中文系。”

张车文看着刘积才亲切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妻子和女儿来了,他说:“你最好学数理化,理工科。”

刘积才说:“为什么?”

张车文笑笑说:“你说呢?”

刘积才笑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张车文摇摇头说:“在英美等帝国主义国家还差不多。在国民党反动时期也可以。但在我们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王大安说:“为什么?有本事的人可是个个都要用呀。就像刘佳中一样。”

张车文说:“本来是如此。但目前主要是巩固我们的政权呀。要知道,穷人掌权在中国必然是第一次呀。”

王大安说:“做了开国皇帝的朱元章也是穷人呀?”

张车文说:“他们不管谁推翻了谁,都是要做封建皇帝的。而我们共产党建立的是民主的共和制国家。”

王大安说:“农民起义的李自成呢?”

刘积才说:“北京四十天,而且,还不是要建立封建皇帝那一套。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张车文说:“有道理,有道理。”

王大安说:“那天平天国呢?”

刘积才说:“洪秀全他们呀。还不是建立的是封建王朝、搞的还不是皇帝那一套。而且内部还争权夺利。特别是翼王石达开逃天京后,带二十万人马脱离天王洪秀全的控制后,渡金沙江占领巧家时,烧杀抢搂,光是抵抗不从自杀,上县志的贞节烈女都有一百多人。”

张车文说:“小才才,不能这样看问题呀。太平天国是伟大的农民运动,他动摇了反动的满清封建王朝的根基。”

刘积才说:“但是,创立共和制的孙中山先生也只赞赏太平天国反清的民族主义,说太平天国只知有民族,不知有民权;只知有君主,不知有民主。即使成功了,也不过是历史上的又一个封建王朝而已。根本不值得效法。并在《民权主义》第三讲中指出:中国的革命思潮是发源于欧美,平等自由的学说是由欧美传进来的。太平天国并不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因为,他们的领袖还是皇帝思想,实行的是封建专制主义。大家若是有了想做皇帝的心理,一来同志就要打同志,二来本国人更要打本国人,全国长年相争相打,人民的祸害便没有止境。当然,国民党时的罗尔纲和简又文等人说太平天国对后世革命的影响和意义是深远的。但以郭廷以等史学家却抨击太平军领导人的残暴反动本质。胡适先生看到罗尔纲写的第一本书《太平天国史纲》后,愤愤然指责专门表扬太平天国为不当。太平天国之乱,使中国几十年来不曾恢复元气,是应该谴责的。”

张车文也没有看过这些书。但他知道胡适逃去台湾了。他想:这个小才才知道的太多了,这样会害了他。就严肃的说:“才才,你知道胡适是什么人嘛?”

刘积才说:著名学者、诗人、历史家、文学家、哲学家。考据学、教育学、伦理学、红学家,提倡文学革命,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呀。

张车文说:“是的。他在史学、考据学、教育学、伦理学、红学等诸多领域都有深入的研究。一九三九年还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但他一九四六年任国民党北京大学校长。一九四九年去投靠了美国,跟着去了台湾。投靠在国民党反动派蒋介石的门下,他是个反动透顶的文人。你知道不知道?!”

刘积才的心一下就提到了脖子眼。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是……是……是反动派?!”

张车文点了点头说:“你不用害怕。我还是认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很多东西不一定不对。但是,很多是在一定时间地点是不能讲出来的。”他扫一眼刘积才,又扫一眼王大安。“我要告诉你们牢牢记住——毛主席就是农民的儿子,而且,根据他的秋收起义,《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他对所有的农民运动永远是肯定的。特别又对太平天国运动。”他看着了刘积才。“小才才呀,看样子,你知道得太多了。本来,知道得多是好事。但你要紧记住。”他又看着王大安。“包括你大安。不会运用就是坏事了。而且会出事。出大事!”

王大安和刘积才急忙点头道:“书记教育得是,书记教育得是。”

张车文说:“才才呀,你以后最少或者是不要跟任何人谈历史的事情,特别不要谈哲学理论。为这方面的事,犯错被冤枉,值不得。这方面,我是有刻骨铭心教训的。当初要不是我爱人。”他笑了起来。“也就是我老婆阻止了我,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说不定也被自己人杀了。”

王大安和刘积才都同时被惊吓得“啊”了一声。

王大安说:“张书记,给我们讲讲”

刘积才说:“王县长,这是不能讲的,也是我们不应该知道的。”

张车文说:“到时候,我会讲的。但现在不是时候。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他看着刘积才。“你是数理化好点,还是文科好点?”

刘积才说:“我什么都可以。”

张车文说:“是班上的第几名?”

刘积才说:“文科第一名,数理化有时第一名,有时第三名。”

张车文点点头说:“那就读文学系,或者哲学系,由你选吧。”

刘积才说:“只要能进大学读书,读什么系都行呀。”

张车文问王大安说:“你说他读什么系好?”

王大安说:“书记,你是知道的,我只读过小学。读大学的事,我就不懂了。我看呀,还是应该先把信的事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才才读什么系,能不能去读,是书记您才决定得了的,能不能带薪去读,就更要依靠你了,我和才才说了都没有用。”

张车文点了点头,看着刘积才说:“好,不管你小才才考起没考起,只要你愿意去读,不管你要读那个系,我都想办法让你去读。而且,让你带薪去读。”他转向王大安。“大安,你说信还有什么问题?”

王大安说:“我通过刚才书记的教导,才才说的,明白了书记这样写的道理了。”他指着信上。“只是这粮食,那三个月,主要是靠没收恶霸、地富、土豪劣绅、奸商和增收没收等的来逐月平调上缴外调粮食的,如今,该没收的都没收完了,该征收的也都征收完了,县里的存粮也并不多了,这样写,如果上级向我们县里每年都按这么多粮食征收。我们怎么办呀?!”

张车文摇摇头说:“大安呀,你真是个老实人。杀人,我们还没有把所杀的土匪算进去,后来杀的也没有算进去,粮食,从字面的定义看,我也是最多只写到这个月,你们不是刚才还在说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或者是上级要派人来调查吗?你们放心,杨县长他会说话的,而且,字面上,我也是专指那个月嘛。”

刘积才抢在王大安前说道:“王爸爸又忘了,又忘了刚才书记讲的‘革命首先企图实现引起革命的反叛精神;然后,革命又迫使自己否定反叛精神,以更好地肯定自身。’的话了。”

王大安说:“那道理,说实话,我一知半解也做不到。但是,粮食的事情,我懂。搞得不好,那是会饿死人的。”

刘积才说:“王爸爸呀,不论中央也好,毛主席、朱总司令也好,上级部门也好,他们派人来调查,不正说明了问题的真实,也说明了书记领导镇反时的正确嘛,杨县长和我们都会就势把粮食的情况说明白嘛,又不是灾荒年,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王大安对着张车文说:“我是怕万一按那个数字上交呀。”

张车文点点头说:“你是县长了,我明白。但我们现在不但是革命同志,而且更是战友加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从我的经历,我参加过的事,和今夜跟你们的谈话中,特别是从小才才的谈话中,多年困扰我的思路才全通了,才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样说话,这样办事,才能做得好了。大安,如今,不这样写不行呀。”他看看刘积才,又看看王大安想:我以后再不会像过去一样了。过去自己被逼这样那样的说了做了,想起来就难过、痛心。过去呀,是这半根弦没有通的原因吧?!只可惜那些我们自己的聪明人被自己的人关,被自己的人整,被自己的人杀害,他们可能至今都不明白,或者他们就愿当先驱。王实味呀王实味,命都没有了,你怎么去揭露一切肮脏和黑暗!怎样去让人改正错误。何况后来你在巨大的压力下,还不是被迫检讨了。检讨了,还不是被打成了反党集团的头子,被打成奸细被砍头了。而且还带害了自己的好友。对!首先要保全好自己,才有可能做其它的任何事情。要保住好自己,首先就得……,他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笑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他要不是老婆管着,他也完了。不,是全家都完了。张车文一下满脸严肃地进入了沉思状。

王大安和刘积才都没有敢问他,此时,王大安见他脸上慢慢地恢复了正常才说:“书记,我们要怎样说话,怎样办事,才能做得好工作呀?”

刘积才说:“王爸爸,记准记好天时、地理、人和,就能做好一切。还有,有些话,有些事,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更不能言说的。特别是公开场合。”

张车文想想说:“是呀,什么都有个天时、地理、人和的问题。”他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信不信命?”

王大安和刘积才对看了一眼,不知张书记是什么意思。

刘积才说:“信。跟书记和王爸爸我们两个,我不说假话。”

张车文对着王大安说:“你和小才才是不是都算过命呀?”

王大安说:“算过。”

张车文说:“算得准不准呀?”

王大安说:“还算准吧,只说我会当官,但没有算着我会当县长这么大的官。当然,这一切都完全是遇到了书记遇到了您这个大贵人嘛。”

张车文说:“小才才,你呢?”

刘积才说:“有那个命,还得有贵人相助呀,所以,我也是全靠了书记。包括能不能去上大学,能不能带薪去,都得依靠书记——您呀。”

王大安笑了说:“小才才说得对,但是,算命的说小才才是文曲星下凡。”

张车文说:“好,我说前,你们得答应我,我们今夜说的话,从此以后不再给任何其它人提起,上级下属,亲朋好友,包括自己的妻室儿女。”他看着王大安和刘积才点了点头。“你们最好发一个毒咒。”

王大安站起来说:“神在天,人在中,鬼在地,如果我把今夜书记说的任何话传出去,天打五雷轰。”

刘积才也站了起来,等王大安赌完咒后,才赌道:“神在天,人在中,鬼在地,如果我把我们的讲话,特别是书记的任何话传给第二个人,我就不得好死。”

不信神信鬼的张车文为什么要他们赌咒发誓呢,因为,他必定大多数都在基层工作,明白除了权力能管住人外,已经不知用什么能管住人的思想和良心了,但他知道,中国从老百姓到大人物的大多数人都有迷信思想。甚至有的人还迷信得很。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永远有鬼神在冥冥中看管着他们一样。所以,他为了他自身的安全,也为了王大安和刘积才的安全,他才也把他不相信的迷信也搬了出来。他用手示意他们坐下后,说:“只要是毛泽东掌着中央的大权,有周恩来,特别是康生这样的人在中央,是你们的上级,你们办事说话都要左些,再左些,别管正确不正确,别管假话真话,按照上级的指示偏左一些去说、去做,就能保你们不会被人整,而且才能会做得更好。最少生活也是有保障的人。我这一次去学习,说不定是好事情。”

王大安和刘积才心里都明白张车文动了真感情,但他们不明白的是,镇反,他不是也很左了吗,为什么还会挨整呢?刘积才忍不住才说出一个“那”字来。张车文就笑了起来说:“他们想借镇反整我,让我去军政大学学习,给你们实说吧,他们整不倒我,说不定,他们是送我去地委专员公署,甚至是昆明省委,或者是市委里工作。特别是有了这封给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信,我又多了一道护身符。也多了一个去北京告状,找亲朋好友的一个理由。”他摇了摇头。“只是那些亲朋好友,现在不知怎么样了。我认识一个专家,前几天看《新华日报》,见上面还有他,他很喜欢字画,曾托我买几幅字画,我过去一直没有机会接触过这些东西,想买几件送去吧,又怕买到假的。”

王大安和刘积才脸上露出了微笑。当他们把陈格的山水画展开后。张车文左看右看后、说:“才才,千万不要是……假的,假了,那就不只是钱和面子上的事情了。搞得不好,是欺骗中央首长的大问题。他可是这方面的专家。而且还是大书法家。”

王大安说:“送给谁呀?”

张车文说:“康生。”

刘积才想:他对康生不是很不满吗,怎么会送他礼呢?他一下明白了,说:“书记放心,这是刘应天买来的名人书画,他买的书画,从来没有是赝品的,因为,他本人就是有名的书画家不说,而且也会鉴定,听我外公讲,他买字画呀,小心得很,每次都还要请专门的书画大名人鉴定后,他才会买。”

张车文说:“只要不是赝品就行呀。”他拿起绸缎被面。“本来呀,我从来没有收过任何人的礼品,画,为了我们更好的能为革命事业贡献我们的一切,我就收下了,但我要给你们钱,这两床被面嘛,你们就拿回去吧,你们的心,我全领了,全收下了。”

刘积才说:“书记,这你就不对了,我就像你的亲侄儿一样,王县长就完全是你的亲兄弟一样,亲兄弟和亲侄儿合起来送你这么小点礼物,你还要给钱,还要退回给我们三分之二呀?你让我们的脸往那里放?”

张车文想想说:“好好好,阶级兄弟加亲朋好友,感情深,这次我破例,这次我破例了。你们两个对给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信,还有没有其它意见?”

刘积才说:“我认为应该把信的落款日期提前最少一个月。”

张车文说:“这不行,这是呈敬给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信,对他们说了假话,也就是对人民说了假话。”他笑笑。“在封建时代,查出来,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

王大安说:“我也认为不行,而且,这可是真正的欺君之罪,整得不好,真的是要殊连九族的。”

刘积才说:“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下的共和制了,搞什么珠联灭九族的事,就更不会有了。”

王王安说:“如果是这样,我到是认为应该改一改。”

张车文在心里摇了摇头说:“这不好办呀。”

刘积才笑了说:“我这样提出来,说小了,是为书记作想,为巧家的广大劳苦人民作想,说大了,是为全世界的劳动人民,是为我们的人民共和国,为党中央,为毛主席,为朱总司令作想嘛。”

张车文点点头想:这个小才才,这么快就活学活用上了。他也惊叹刘积才的这番带着开玩笑的理论。于是,他又想起了爱人常教导他的‘为了把事办得好或更好,善意的欺骗是可以常用多用’的。他笑了起来说:“小才才说得有道理呀,只是我作为共产党员,又是以县委第一把手的名誉,不应该这样做。”

刘积才说:“这事,由我们去搞,跟你无关系,而且,你连知都不知道。”

王大安说:“对对对,由我和才才去搞。”

张车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改时间的事,我也想过,只是邮局不好办呀。”

刘积才说:“明天,我和王爸爸悄悄送信到邮局去,直接找他们盖邮戳的人,叫他按我们写的日期盖邮戳,我看他敢不盖?!盖了,他要说出去,就是他的罪状了。”

张车文拿起笔将七月十日改成了四月二十七日,说:“这样就更保险了。大安提的那问题不只是解决了,而且是圆满了,而且还多了二个月的粮食在外,杨县长和你这个王副县长就更好说话了。”他停了一下。“不,杨天武同志明天就应该是书记了。”他指着王大安。“你也不是什么付县长了,而是明天就接任杨天武的县长职务了。”

王大安没有什么表示,刘积才伸脚踩了两下他的脚,他才一下站起来握着张车文的手说:“书记,我这水平,我这水平,要不是全靠了书记的提拔,全靠了书记的帮助,全靠了书记的教育,我还是泥脚杆一个,我谢谢书记,谢谢书记,谢谢书记的提拔。”

张车文“哈哈哈”大笑起来说:“谢就不谢了,都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党,为了毛主席、为了朱总司令,为了共产主义早日实现,为了全世界的穷人翻身解放,一句话,就是为了革命。还有陈毅元帅也同毛主席说过‘我们打下的江山,以后也要每家最少出一人来看管江山’嘛。也就是接他们班的人。”他拍着王大安的肩。“就是以后如果有机会呀,你这个县长,就请我这个下台的书记和小才才吃顿炮烙鹅掌。怎么样?”

王大安说:“一定一定。才是炮烙鹅掌?就来他个炮烙鹅掌加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就是听小才才外公说的什么满……满汉……,什么席。”

刘积才说:“满汉全席。”

张车文说:“好,等镇反取得全面胜利了,经济全面上去了,我们就吃你的炮烙鹅掌加满汉全席。”

王大安说:“何必等那一天呢?只要您书记后天不走,我就喊范大师明天带着他所有的徒弟来做。”

刘积才说:“王爸爸,你以为那满汉全席是一个师付带几个徒弟就能做得出来的吗?”

王大安说:“那就叫他把他的徒子徒孙全叫来嘛。”

刘积才笑笑说:“王爸爸,巧家莫说连材料都搞不全,就是巧家有这些材料,没有十天以上的准备,是做不出来的。再说了,书记不是说了嘛,等镇反取得全面胜利了,经济全面上去了,才要你请他吃你的炮烙鹅掌加满汉全席。又再说了,吃东西也要分天时、地理、天和呀,不然是要吃出问题来的。”

张车文竖起大拇哥说:“对对对,小才才说得对,小才才说得对。”他凑进刘积才。“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想要去上大学?还是真要去上大学?”

刘积才说:“真要去上大学。”

张车文说:“不后悔?”

刘积才说:“不后悔。”

张车文边说:“你后悔也来得及。”边拿出了一份表来放在桌上。“你们自己看吧,看看还有那个该提的没有写上,不该提的写在上面了。”

中国共产党巧家县党政区级以上干部名单

 

性别

民族

籍贯

文化程

参加革命时间

入党

时间

出生年

   

杨天武

山东 济南

1940 1

1940 6

 

1920 6

   

王大安

云南巧家

高小

1950 1

1951 3

  副书记

1924                                                                                                                                                5

    

刘积才

云南巧家

高中

19513                                                                                                                                        

1951 5

副县长副书记

                                                                

袁亚萍

 

上海

高中

19410 1

1940 6

县妇联主  

1

1922 8

赵秀青

云南巧家

初小

1951 1

1952 2

县妇联 主任

1928 5

 

罗晓春

山东巨微山县

高小

1948 10

1951 8

县办公主 

1933 8

 

周昌伦

山西晋城

初中

1947 11

1951 8

县宣传部  

1933 2

 

杨清涛

云南巧家

初中

1950 10

1951 8

新华区书记

1933 6

 

曹文章

云南巧家

初小

1950 1

1951 8

新华区区  

1932 8

 

刘洪福

云南巧家

高小

1950 1

1951 8

巧家营区书记

1924 4

 

陈时雄

云南巧家

 

1950 1

1951 8

巧家营区  

1928 9

 

阳行壮

云南巧家

高小

1950 1

1951 8

荞麦地区书记

1930 7

黄万炳

云南

巧家

初小

1950 1

1951 8

蒙姑区书记

1931 1

李达金

云南巧家

初小

1950 1

1951 8

蒙姑    

1932 5

 

……

 

 

 

 

 

 

 

 

 

 

 

 

 

 

 

 

 

 

 

 

 

 

 

 

 

 

 

 

 

 

 

 

 

 

 

 

 

 

 

 

 

 

 

 

 

 

 

 

 

刘积才名单还没有看完一半心里就有些后悔了,但他一下想起了他外公有一次对他说的:有了大学问,到了大地方,才能有大的出息,巧家这地方太小了,你一定要去上海,去北京,甚至去美国、英国才有大的出息,如果你就在巧家,最多是个县长,你最起码也应该去昆明,才不枉你的命运和天份呀。于是,当张车文再一次问他还去不去读大学时,他更坚定的回答:如果书记能帮我,我是坚决要去上大学的。”                                 

王大安说:才才,还是留下吧。副县长,不小了。”

刘积才说:不,我要去读大学,不说还能带着薪去读书了。就是不能带职带薪去读书,我也要去读。”

张车文说:任令书已经下来了,我走时就宣布生效,你好好的想想吧,读了大学出来,也不一定能当上一个县的副县长和副书记呀。”

刘积才说:只要书记让我去读大学中文系,我不要说不当这个副县长副书记,就是给我当书记县长,我也要去读。”

张车文说:好,你读大学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但让你带薪去读,而且还要争起让你带着职务去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