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社会经济发展发轫于人的自我观照、自我领悟、自我理解。吊诡的是,近现代西方经济社会发展恰恰遮蔽了这一点,将人降低为受奴役的位置——受社会的奴役、自然的奴役、战争的奴役、个人的奴役、财产和金钱的奴役,等等。这是一种社会经济发展中的异化吧,对一切企盼认识世界、变革世界的人来说,这是一桩多么幽邃的谜啊。
苏格拉底推崇的“认识你自己”这一箴言,我以为是一大谬。因为这句话的本身问的是“人是什么”,而真正的问题的则是“什么是人”。
当我们追问“人是什么”时,目的只在于把人当做一个对象来进行客观的描述。西方近代肇始的最重要事件,就是“人是什么”的被发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不过是一个近代的发明”(福柯),文艺复兴运动的文化后果可以概括为“世界的发现和人的发现”(布克哈特 《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商务印书馆),“人能够具有‘自我’的观念,这使人无很地提供到地球上一切其他有生命的存在物之上,因此,他是一个人”(康德《实用人类学》重庆出版社) 。从文艺复兴时代的主流艺术中可以看到,大量颂扬世俗之美和人的肉体欲望的作品,这就有了经验论的哲学偏好及性恶论的人性论预设。它的典型的表现是18世纪法国唯物主义者对人性的探索,在经济学上以亚当斯密的“经济人”假定为代表。
亚当斯密意义上的“经济人”有其世俗的基础支持,这就是市场经济所决定的人的存在方式,但在学理上它却有赖于人们看待自我的特定方式。“经济人”既是利已动机至上的人格,也是具有权衡利弊得失 的能力的理性主体。它显然排斥道德人格。这也正是在商品经济所塑造的市民社会条件下,人何以向物的层面沉沦的一个重要原因。
市民社会是构成现代化的重要前提。市民社会作为现代社会构建及制度安排上的基本形态和特征,蕴含着对人的法权关系的确认和捍卫。然而,它的另一面,黑格尔把市民社会看成是市场 ,是社会的商业部分 ,把私人财产所有权宣布为市民社会不可缺少的关键特征,“市民社会是个人私利的战场,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场”(黑格尔《法哲学原理》)。以商品交换为基础的自由竞争社会,每一个人都妨碍别人利益的实现,这种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所造成的结果,不是普遍的肯定,而是普遍的否定,即人类社会经济发展的异化。这使人想起黑格尔《精神现象学》里面把市民社会描写为“精神动物的世界”,这说明在市场民社会条件下人的生合存方式已经堕落到动物世界上来了。现代社会经济物质的丰饶替代了精神的匮乏,按照海德格尔的说法,它是指“神不在场”状态。为了占有和攫取,人类不得不把效率奉为圭臬,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的生物学逻辑在人类社会逼迫每一个人都像上足了发条一样紧张地向前狂奔,而并不乎目标是什么。资产者醉心于经济强力的狂热,一切都拜倒在经济偶像前,始终受自己的财产、金钱、致富意志、舆论、社会地位的俘获。资产阶级社会的基础是金钱,而日益浸渍着整个社会的奢侈风,更主要的还因为好色。此外,社会经济发展还有官僚、知识、技术和教育的统治。 关于的教育的奴役,罗素的话让人难忘“考试制度和教学主要主要是为谋生作训练这一事实,引导青年人从一个纯粹功利观点来看待知识,把它作为赚钱的道路,而不是当作智慧的门径。”(《社会改造原理》)只要社会的经济结构一天不改,经济斗争的残酷将会几乎无可避免的在学校里讲授 。
所以,我要问的是“什么是人”,目的并不在于把人当做一个对象去进行客观的描述,而是为了突显人的存在方式本身。人类的经济学乃至所有科学应从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