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轰轰烈烈向前飞驰，一个“新观念”也轰轰烈烈炸向心灵……这是2006年6月19日的上午。

耳熟“减员增效”许多年了，此时才知它还有一真正寓意——“减员增效”，就是财富向少数人集中，多数人下岗贫困。

解释此说的老师是一个满脸苍桑的中年女列车员。列车在剧烈摇晃，她在深深叹息：她们列车马上又要开展新一轮“减员增效”：原来是每列车厢一个列车员，实行新的“减员增效”后，将是一个列车员管两节列车；这意味着原有的列车员有一半要下岗。我说，好啊，排除冗员，生产率提高一倍，这样的改革要支持。她绷紧皱纹苦笑，不知自己是争取留下来好，还是“顺势下岗”好。留下来，既光荣又有钱——“减员增效”后，一个列车员因看两节车厢，取消夜间休息，每月可增加工资300元，月薪可达1200元——这对一个工人来说，夜里都要笑醒；只是人不是铁，原来每节车厢一个列车员，还不能保证随时满足旅客的服务要求，现在一人应付两节车厢，又没有休息时间，如何能及时为旅客服务？拼一天可以，拼两天可以，一年到头如此拼搏，这恐怕神仙也不能：蛤蟆（青蛙）三跳还有一歇呢。这样“减员增效”，列车员的工资是增了点，列车的服务质量和列车员身体健康，只会“江河日下”。

我说，那你想“顺势下岗”？回答：只有傻瓜才会“顺势下岗”；你想，家里一个伢正在读大学，一年得多少钱？！如今的学校比老鸦还黑！“顺势下岗”后，一月只有二三百元，自己少吃点是小事，伢怎么办？伢就是大学毕业了，“毕业就是失业”，还不知何日有工作，还要找女朋友，而今没有一套像样的三房两厅，哪个姑娘会要你的儿子？“像样的三房两厅”需要穷人一辈子卖血呀！穷人下不得岗啊！

我说，这样说来，你们列车行业就暂时不要搞什么“减员增效”，还是大家都上岗为好，哪怕工资低一点。答曰：您家又在说笑话了，这“减员增效”是否实行，哪能是我们列车员说了算的？上面列车段的段长们，最喜欢“减员增效”这种改革——  一搞“减员增效”，就是大洗牌，队长、车长、列车员全体大换班，芝麻绿豆官都要排队到段长家行孝进贡，谁“表现好”谁留任，“红包”面前人人平等，明码实价，童叟无欺。谁有办法进段长家，谁就有希望！可怜我们一般的列车员，只够格进队长、车长家，可又不知哪个队长、车长最终能留下，去早了，队长、车长后来下了岗，等于白送；去迟了，“客已满”，有礼送不出去！一个“凡35岁以上列车员都在优先下岗之列”的土政策，让人连上访的资格都没有！说是“信息时代”，有些信息不透明不及时不公平。难呀！而今这个社会真是“两手提篮”，左难右难，处处难！……

我这才明白，原来许多“减员增效”之改革，只是让“段长们”之类的官人增效添银了——有的“段长们”为了让列车多卖早餐（列车餐车承包利益已归“段长们”直辖），甚至故意让列车天天晚点！

今日遍地开花的下岗工人，是否皆因一些“减员增效”所致？既如此，何不来一个《关于请求停止“减员增效”改革的紧急呼吁》？！

我相信这个女列车员关于铁路“减员增效”的故事是真实的，但我不知这一“减员增效”的故事是否可以“放之四海而皆准”？

许多精英朋友早已富得“十年未坐过火车”，其对底层的同情全部依赖媒体的“二手交易”，虽然他们自以为仍是“资深愤青”，不断获得“愤青奖”，但其实，其代表的阶层只是“月薪三千元”以上的“小资阶层”，今日“月入千元”以下的贫民之忧愁，“资深愤青”者连想也想象不到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事事皆说“有困难找民警”，“有冤屈求民主”之类笑话。

在贫富两极分化的后面，可能更有一种“失语两极分化”——“月入千元”者失去了自己的“意见通道”，“十年未坐过火车”的先富起来的“仍是愤青”，早因“物以类聚”而无法感知贫民的“减员增效”故事。

我有幸无法加入“资深愤青”的“公民写作”，离“月入千元”只有“五十步”，尚能时时近闻一些“铁屋里的呐喊”。谨将这篇毫无离奇故事与“突发事件”的“白开水”“灌水”于此，聊供人与己“静夜一思”。

                 2006年 6 月23 日于深圳“早叫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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