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注:中国社会话语权结构很有趣,能影响公众的人可能对他(她)所说的话题一知半解,而有真见解的人,可能说话没人听,甚至没有公开自己意见的机会和场合。此文写在激辩经济是否过热“那一年”,有趣的是,不用具体指明是哪一年,因为,我们每一年都在热谈这个问题。当时之所以难抑胸中不平,与其说是表达我对宏观经济的看法,不如是发泄心中对某些话事人物不学无术却又搅扰视听的不满。好在今天,我们已经逐渐有了草根表达自己的平台-互联网,相信,我们越来越不需要理睬那些惯于道听途说的专家了。
与某著名财经记者“抑制经济过热,加息已当其时”的商榷
《财经》杂志是一本在文化圈中比较吸引人的刊物,大家一直很喜欢读,认为它是把新闻性与前沿性结合的较好的经济类普及读物。最近,拜读了其中一篇重头文章后,突然产生了很大的失望感。这篇由某著名财经记者撰写的“抑制经济过热,加息已当其时”人不禁联想起新闻界一贯的跟风现象,而作为一篇财经类评论,这种跟风对于我们理解国家的宏观经济现象和政策,甚至是重新审视经济的理论依据,都有很明显的混淆作用。
关于经济是否过热的讨论,已经见仁见智的讨论了近一年了,实际上,在理论界并没有哪一派完全说服了大家,包括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的制订也是在摸索中前进的。经济发展的现实引导了政策的决定,可以看到当局是非常谨慎地操作着货币和财政政策,而不是该文开宗明义提出的“持续近年余的过热之争终于画上了休止符”。而作者更进一步指出“对这轮经济过热,如果动手更早一些,或许调控成本要小得多”,并继而提出给经济调整一剂更猛的药方,作者认为“当前提高准备金率虽然不失为较强硬的手段,但更直接有效的手段当为加息”。
笔者很难苟同这样的经济评论的观点。讨论经济问题时,应有共同的经济学语境,这里首先是要有共同的理论框架,其次,不能将政策建议与经济问题的研究相混淆。如果文章是表达对当前政策的支持和赞同,也应明确表示,在任何时候将现行的政策的确立解释为对经济现象观点的盖棺定论,这不是科学的态度。对外行而言是误导,对同行来说只能贻笑大方了。如果我们在西方经济学框架下,文中提到的“过热”本身就是混乱的概念,过热是用来说明宏观经济中总需求超过总供给的现象,正如吴敬莲先生所指出,对于行业来说,没有过热这个说法。如果我们要谈论钢铁,房地产,电解铝等行业发展过快,最好是在概念上有所澄清。同时,该文,在引用政府新出台的政策时,也有提到抑制“过热势头”,然而通篇给人的印象却是“过热”的经济而不是势头。
对于当前的经济结构性失衡造成的经济过热态势,以及中央从去年四季度开始采取调控后效果的分析,笔者也无法赞同该作者的意见。该记者认为行政调控的手段效果不好,而且极有可能造成了“地方政府可以在中央有效落实调控政策之前加快项目的审批和上马”的现象,这就使后面的结论,也就是银行加息的猛药成为理所应当的手段了。但是,对于为什么调控不灵的原因分析出现了漏洞,没有看清楚这一波增长正好是以各地方政府投资为主体引发的,并不是纯粹的市场投资行为;而在目前金融体制问题下,预算软约束仍然存在,行政对银行的干预仍然很强,在地方政府换届的当口,各级政府赶时间抢进度的大上快上“政绩工程”,“形象工程”。对于这样的非市场理性的行为,通过纯粹的市场经济手段调整能凑效吗?笔者实难苟同。存款准备金率也好,贷款利率也罢,如果地方政府还是随意摆弄银行贷款,而贷款的效益和责任不需要谨慎对待的情况下,任何这样的措施都解决不了政府行为造成的问题。反而是行政干预政策来得有效些,这就是中国在转型期还不得不借重的办法。至于该作者的“只有通过调息加大资金成本,才能甄别好的投资项目与坏的投资项目”论断,在不需要计算资金成本和收益的政治性投资行为里,又有多大作用呢?
应该声明的是,笔者并非不赞成该作者对于加快市场化进程,提高央行货币政策有效性的呼吁,这些都是大势所趋,市场利率化也许不会是太遥远的未来,但对于今天的病症而言,利率实非一剂有效药方。在市场经济中,提高贷款利率或者提高存款准备金率都是猛药,后者我们已经看到,基本丝毫没有遏制地方政府投资的浪潮,而提高贷款利率就可以吗?令人怀疑。受难的是谁?当然是那些在转型中比较市场化的个体,特别是那些没有实力而又只能指望市场的那些个体。他们才是推动中国经济更加开放更加市场化的主力,可惜的是,我们听到的呼吁,却必将减弱他们有效的推动力,而对于我们想要攻坚的对象,那些实力仍然很强的堡垒,他们的损失并不一定很大。
有时候,政策建议的风险很大,特别是掌握在有话语权的个体中,其言行至少有推波助澜的功用。言之灼灼,听之悚然,如果为拔高观点,标新立异,从纯粹新闻的角度,是无可厚非的,然而对于影响国计民生的经济政策的建言,实在是应该慎重些。另外一点,对于学术讨论的东西,哪怕还没有完全搞明白,也是容许探讨争鸣的;政策是行动,往往有摸索的性质,不一定和学术研究紧密挂钩的。如果将政策作为判断学术结论的证据,那就不是学术。学术研究是来不得半点浮夸拔高,也不讲求轰动效应的,学术研究也和我们国家的改革一样,对于中国的特殊情况,要不断摸索和试错。笔者衷心祝愿,摸着石头过河的中国改革能走的得更稳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