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文学奖的尴尬


  以文学巨匠鲁迅命名的奖项,该算是中国最有权威的文学奖吧。可是,日前公布的第四届鲁迅文学奖,却好像缺乏那么一种认同感。媒体简单报道一下就算交待,普通读者甚至文坛圈内的人,都反应平平,不大当一回事。对获奖者来说,也许是“闷声发大财”;对大众来说,很多获奖的篇目,相信大众知之甚少。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文学奖评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中国特色了。

  外国的诺贝尔文学奖,你可以破口大骂人家不够公平、公正,骂人家搞种族歧视,有“排华情结”。但人家漂漂亮亮地玩了一百多年,人家怎么评,都不会肥水不流别人田,把奖顶全给了瑞典人。你可以上网查一查,诺贝尔文学奖设立以来,到底给了几个瑞典藉的作家。如果天上的馅饼老是砸在瑞典人头上,全世界的读者谁还会买它的账?我看诺奖早就关门大吉了。

  咱们的鲁迅文学奖,获奖名单有许多是“熟人熟脸”。有人撰文指出,这是一次自娱自乐的文学奖,“是自己和自己人评奖,你评我的奖,我评你的奖,大家一起欢喜。仔细看看最新一期的获奖者,既是评委又是获奖者的有雷达、李敬泽、洪志刚,何建明,虽然分属不同的类型,但就文学评论这一块,竟然有三个评委得了奖。”我上网搜索,没有搜到本届鲁迅文学奖的评委名单。如果这位作者讲的话经得起推敲,不知热情高涨的中国文学粉丝有何感想?

  本届鲁迅文学奖,给人的感觉是“高调中的低调”。在主办的地方,那真是“高调”之至。所有获奖者都坐着乌篷船,沿着鲁迅故居、百草园和三味书屋等“鲁迅故里”历史遗址,沿着鲁迅足迹一路荡来——据说中国作协和文学界老中青三代将集体出席——一路风光一路歌。主题歌的名字干脆就是“把你的名字擦亮”。到底是把鲁老爷子的名字擦亮还是把谁的名字擦亮,也只有现场“亲历”者才有发言权。

  大家知道,“鲁迅文学奖评选活动经费由国家拨款以及吸收社会赞助的方式解决”。你不高调一点,如何吸收社会赞助?如何让东道主花起钱痛快淋漓?所以,这个高调,关系到文学奖的生死存亡,实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

  一边是大张旗鼓的高调,一边却是出奇的低调。中国最有权威的文学奖,当天只有零星的报道。它更象一起矿难事故,当地报纸例行公事发一则消息之后便消无声息,没有了下文。本届鲁迅文学获奖者,有的开有博客,你到他们的博客串门,也看不到任何有关鲁迅文学奖的文字和讯息,莫非获鲁迅文学奖就跟小学生获“三好学生”奖似的司空见惯,不值一提?你看,人家的道德情操,都操练到这个份上了,获全国最高文学大奖眼皮也不眨一眨,多牛呀,多宠辱不惊呀。

  “衣锦还乡”是人之常情。史载项羽引兵西屠咸阳,杀秦降王子婴,烧尽阿房宫千种繁华,火三月不灭,收其货宝妇女而东。有人劝霸王定都政治、经济、文化处于绝对中心地位的关中,项羽大怒:“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

  获奖作家不搞“衣锦还乡”,偏要悄无声息“锦衣夜行”。这种出奇的“低调”,反而把获鲁迅文学奖搞成了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挥之不去。丑媳妇怕见公婆,俊媳妇也怕见公婆。光明正大的东西变成了羞羞答答、遮遮掩掩,这不能说是一种吊诡和反常。

  有的作家表面上对鲁迅文学奖嗤之以鼻,对鲁迅文学奖轻描谈写,不当回事。骨子里却嘴角流涎,梦寐以求。谁都知道,只要你是中国人,你要吃文学这碗饭,你就不能小觑这个鲁迅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再怎么颁发,再怎么“乌蓬操作”,它永远是一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文学福利。一大堆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那是明摆着的。有了鲁迅文学奖这块大招牌,这个作家的身份和身价就上了档次。同是作家,闪亮登场的机会要比别的作家要多;同是讲座,出场费要比别的作家要高。还有诸如出国讲学、评职称拿国家特殊津贴之类,鲁迅文学奖始终是一个不可或缺的“硬件”,一个沉甸甸的筹码。一讲是鲁迅文学获得者,知根知底的“小众”可能会不屑,但这并不妨碍大众对你的顶礼膜拜,肃然起敬。

  要是我得了鲁迅文学奖,此等光宗耀祖、扬名立万的好事,我即使不象诺贝尔的获奖者那样发表书面的获奖感言,也会象金鸡奖的得奖者那样,热泪盈框,把身边的朋友和同事统统感谢一遍。我自己的辛勤努力获得了回报,我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感谢我要感谢的人。

  鲁迅文学奖获得者反其道而行之的“大将风度”,“超脱”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相信不是他们瞧不起这个鲁迅文学奖,而是因为他们心知肚明,知道这个奖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一个女人,如果她纯粹依靠自己的工作能力升职,当上了某地市或厅局级一把手,她当然有理由“衣锦还乡”。如果她的职务是靠陪上级领导睡觉换来的,当然她没有“高调”的底气和豪气,她只好低调,只好“锦衣夜行”。用广东话来说,就是“闷声发大财”。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往自家脖子上套绳索,中国作家的智商不会这么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慢藏诲盗,冶容诲淫”这些古人留下来的教训,咱们的作家精英自然比小老百姓背得滚瓜烂熟。

  鲁迅文学奖得主如同偷了汉子的女人,羞于见人。一个“心照能宣”的文学大奖办成了“心照不宣”,这不谛是鲁迅文学奖的尴尬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