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并和五并
“四并”、“五并”不是麻将，而是民间纸牌30种花样中的两种，“四并”是个正方形但上边是弧形的图案，如同一个平面圆顶粮囤，“五并”是并列的两个小圆形图案，如同两个大眼睛。我今天要说的四并、五并是两个人的绰号，而且他们是一家人，四并还是五并的父亲。
说起可怜的五并，还要先从五并的母亲的丈夫说起，可能读者又奇怪了：你不是说四并是五并的父亲吗？那怎么又费劲地说五并的母亲的丈夫？其实五并的母亲原来的丈夫不是四并，而是一个叫“常光腚”的人。听老人们说“常光腚”可是个健壮的美男子，而且他才貌双全，还做过村里的会计。后来因为帐目上做了手脚被下放到小队做会计，可是后来他还是因为偷队里的粮食被抓，而且正赶上那场十年浩劫，他正好被当做典型而被整天地捆绑着敲锣打鼓地游街示众，后来自尊心很强的他终于无法忍受身体、心灵、人格的污辱折磨而在一个晚上悲愤地悬梁自尽了！
我问起老人们为什么他那么有文化的人为什么要去偷队里的粮食？要知道在那时代象他这样的人可是难得的人才。八十几岁的邻居爷爷感叹地告诉我：因为那时人都太穷了！很多人是连糠草也吃不饱的，在最困难的那三年里，村里人都是吃玉米核、大豆秸、高梁帽（壳）粉碎的组合物加苦菜（苣荬菜），但是人们还是饿得受不了，后来就吃尽了榆树皮、杨柳榆树叶、各种能吃的野菜，最后还是饿死了很多人。常家又是村里最穷苦的，因为他和母亲是从远处逃荒来此的。那时因为他们在这里没有亲友，加上那时代穿衣所用的布料都是要用国家定时定额发放的布票供给的，最初他和母亲两人就只有一条裤子穿，而且夏天做夹裤，冬天里面絮上棉花做棉裤。平时都是只有到生产队里干活挣工分的才有资格穿裤子，他的那难听绰号也是这样来的。虽然后来他靠努力在小队里放羊干活挣到了裤子和媳妇，可是人们在背地里还是都叫他的难听绰号，善良朴实的他也从来不和人去计较。
再说常++悲壮地去世以后，却留下了年轻漂亮的妻子和两个年幼的儿子无依无先靠，有好心亲戚就又劝说并张罗着为她再找个丈夫好支撑这个家。常妻虽然开始也不愿意，可是看到两个年幼的儿子，自己独自支撑这个家也实在无能为力，也就同意了。为了能找个勤劳朴实可靠的，她还在众多候选人中挑了个远处山沟里的，虽然相貌远比不了常++，但他很有文化知识，也很勤劳且能说会道，在山沟里还做过村长！只是他有个唯一不好的缺点：他是个天生的秃头。可是她并没有太在意，人们不都是说智慧的头顶才不长草吗？山里人都习惯称呼女人再续的丈夫叫“假++”（原配丈夫名字或绰号前面加上“假”）起初人们也都是这样称呼秃头，本来“常++”这绰号一般人就很难叫出口，前面再加上个“假”更是不雅！慢慢地人们和他都混熟了，也发现他很勤劳朴实平易近人，谁也就不好意思再叫他“假常++”了，于是人们根据他也喜欢看小牌，就根据纸牌上“四并”的形象和他相貌很像改叫他“四并”了。
四并很是勤劳吃苦，也接替了小队会计的职务，还和常妻又生了一儿一女，十几年后他也给常的两个儿子都娶了妻子。可是人们都说“狗肉贴不到羊身上。”这话一点不假。常的两个儿子总是对他充满敌视，也常常因为老房、家产、树木和他对骂打架。没办法四并只好放弃了老屋老院带着妻子儿女到了自留地中盖了两间小房勉强度日。
四并的女儿很是漂亮出众是他的骄傲，可是他的儿子就让他很是忧愁了，因为儿子天生有点痴呆，人们俗话说“欠点成色”、“欠把火”、“有点潮”。可是他身材修长仪表堂堂又有一双大眼睛，人们就根据小牌“五并”的图案叫他五并。五并走到哪里都是人们的焦点，因为人们常会用简单的玩笑去涮他。五并如果不开口说话是个很有魅力的男孩儿，可是他又偏偏是个很爱说话的人，每次开口说话很快就会露骨成为别人笑料，但是五并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意识，还总是觉得他比别人聪明！五并在家中是个小皇帝，四并和妻子每天辛勤劳动却从来不让他干任何活，上了三年的一年级缀学回家以后，每天五并的唯一工作就是吃饱饭后穿得整洁漂亮出去玩。有时五并也会去打伤小孩子或是偷鸡摸狗被人抓住，每次出了事四并都会不烦不恼地去花钱打理平息，人们都常常感叹“真是谁生的谁疼。”四并这样的好父亲天下都难找。
随着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农村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并眼看着周围人都致富了，再加上生来就不给他做脸的儿子眼看就快二十岁了，可是自己每天起早贪黑也是只住个小房，家中除了儿女的漂亮衣服也是一贫如洗。不过四并终究有个“智慧”不长草的脑袋，他听一位远嫁到南方的侄女说她们那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许多男子汉花大价钱也讨不到老婆，四并闻听灵机一闪马上就想到了挣钱之策！
从此以后，人们就常常看不见四并和妻子了，但有时他家中总会有开着轿车的光顾。有时她的女儿也会奇怪地失踪数月，因为五并是个狗肚子盛不了四两油的人，不必别人多问他就慢慢把什么都告诉别人了。原来四并经常是带着妻子或女儿去南方骗婚，遇到年龄大的就让妻子上，遇到年轻的就让漂亮女儿上，他冒充是哥哥或叔叔，领走巨额彩礼结婚几月后再让妻子或女儿找机会逃回来。人们都很奇怪怎么他这么聪明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甚至他那原本漂亮清纯的女儿怎么也会听从父亲的摆布？可是很快人们就找到答案了：短短两年后，四并就在两间小房旁边盖起了五间装修气派的漂亮房子，而且在手机还是昂贵奢侈品的时候四并家中四口人却已经人人皆有一部手机了！
但是好景不长，公安局就盯上了四并！聪明的四并一见风声鹤唳就马上带着妻子逃到山沟老家去了，而且一直躲藏了两年多，后来见没什么大事了这才敢回家。从此后，他竟然见好就收又老实本份地当起庄稼人来了，可是此时五并已经二十几岁了，怎样给这样一个儿子娶妻又成了四并全新的重要课题。虽然说这几年四并在外面没少捞钱，可是钱都花在盖房装修上了，当然那也是为了儿子日后相亲时有个好的门脸和本钱。没有办法四并只好又打起了女儿的主意，他千方百计说服女儿嫁给了远处一个年长貌丑的大款，当然他也收入了数额很可观的彩礼。有了金钱的魔力和魅力很快就有了专职的媒婆上门来给五并保媒了，当然四并也早做好了儿子的“工作”，让他最好在结婚前和那女孩少说话，他也是很大度地给了姑娘家数万元的彩礼，很快五并就和那位远处的姑娘订了婚，虽说那姑娘并不是很漂亮，可是人家IQ正常。终于给宝贝儿子找了好媳妇，从此四并和五并都一样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了！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四并决定一个月后就赶快给儿子完婚。为了不让儿子漏馅他甚至亲自动身去接姑娘来和五并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就在四并以为自己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只等给儿子娶妻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五并骑车带姑娘到乡里办登记结婚手续回来的路上，可能是五并有些太高兴地忘乎所以然了，自然他又犯了话多的毛病，那位IQ正常的姑娘很快发现了五并的问题，而且她在中途毅然地拦下一辆公共汽车回家去了！以后的事情就不是故事了：订了婚办了登记手续的姑娘再也没露面，而且还拖了两年不办离婚手续，最终还是四并亲自去上门求饶并且主动答应可以不要那些彩礼钱。因为人家姑娘总是不愁嫁不出去的，而他的儿子都二十五六岁可是再也拖不起的。
给儿子顺利地办了离婚手续后，四并又开始四处去找媒人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觉得还是应该给儿子找个IQ也般配才最好。半年下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四并终于又托人给儿子找了个很般配的姑娘，而且这位姑娘看上去远比原来那个漂亮得多，身材修长也是几乎和五并一样高。这次双方家人也是都没有掩蔽什么，并一致同意两月后就让五并和姑娘订婚登记结婚一起办了。
这次四并总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终于完成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任务和使命。可是不知是因为太劳累还是太劳神，四并几天后就一病不起了，妻子花尽了家中的积蓄，带他走遍了市县医院但最终四并还是因为多种不治之症在并年后去世了，五并的婚事也因此拖着没有办，他最终还是没能看到儿子娶妻的那一天。
四并去世三个月以后，在母亲和姐姐的帮助下，五并终于还是和那位漂亮般配的姑娘结婚了，他们也算是开始了幸福的生活。现实中的故事总是并不完美，五并结婚半年以后，就在人们为五并的幸运而高兴的时候，一天傍晚却传来了五并妻子失踪的消息，五并和母亲焦急地寻找了五天以后，村里有人在河里发现了五并妻子的尸体，法医解剖鉴定她是自杀的。可能她年轻脆弱的心灵无法承受什么，可能她也有自己的忧愁，可能……，她留给了人们众多的疑问，但也更留给了四并和五并新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