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54)


1980年6月19日 星期四
    今天下午语文课测验,时间是三个半小时。题目很多,有作文、古文翻译、改病句和填空等;尤其是古文题,我觉得很难做。
    晚上,我去学校自习。语文课的王永祥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对我说我的考卷的错误所在。尽管我觉得这次语文测验的考卷答得不太好,但没想到会那么差:考卷上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红叉字,分数真可怜,只有59分!但满分40分的作文,我却得了35分。

1980年6月20日 星期五
    听说政治课的丁老师,打算请西安教师进修学院一个政治课讲得特别好的老师,来给我们辅导一天;可那位老师借口身体不太好,不愿意来。之后,那个老师又暗示,如果要他来的话,要有两个条件:一是要用小汽车来接;二是每节课的讲课费要1.5元。我觉得又可气、又可笑,天底下真有这种口念佛经,手持屠刀的人!这种品质的人,怎么来给我们讲政治课中的“共产主义道德品质”等高尚的话题呢?又怎么去教育别人呢?
    现在有些知识分子,看着国家又重用知识分子了,趁机大捞一把,这号人真可耻!

1980年6月21日 星期六
    这几天,我们的物理课停了,物理课的崔景成老师回他在陕西临潼农村的家,收割麦子去了。崔老师在我们这高考前的冲刺时刻,做私活去了,我又生气又同情。生气的是,他竟然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抛下学生做自己的事去了;同情的是,他的孩子都还小,他不回去,光靠他老婆一个人,麦就不能及时地收回家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崔老师是我们的数学老师,还兼着班主任。我经常看他抽“羊群”烟,这烟8分钱一包,是当时最便宜的有牌子的香烟了。他总是背着个洗得发白的“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挎包;一年四季,他都穿着有破洞的解放鞋;还有他那件早已褪了色的红色小背心,上初一的时候,我就看到他穿了,到现在还穿着。我们初中班里的副班长段桥力和崔老师是老乡,我听段桥力的母亲说过,崔老师和段桥力经常合骑一辆自行车回临潼;两人轮着带对方,要在颠簸不平的路上骑几个小时,为的是省下那几毛钱的长途车费。
    我们的老师中,像崔老师这种家庭状况的,还有很多位。我们的高中班主任,也是教数学课的余多宏老师,我们物理课的齐振雄老师、语文课的王乃运老师和化学课的李育禾老师,都是文革前的大学生,讲课水平也都很高;但都娶了农村妻子,一大家子人就老师一个城市户口,其他都是农村户口的,老师在学校挣工资,老婆在农村挣工分,孩子们也都在农村。所以,这些老师的日子都过得很清贫、很拮据、很艰难。
     在我们纺织城,我们国棉六厂子校的教学质量相对于四厂、五厂来说比较差,但想到我们的老师们是这样的生活水平,我们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呢?

1980年6月22日 星期日
    今天,我和卓放、余伟龙一晚上都在复习政治课。
    政治课的丁老师给我们猜了几个高考的重点题:
    1、八十年代的三件大事;
    2、实现四化的四个前提;
    3、用对立统一规律,说明红与专的辨证关系;
    4、实现四化为什么要加强党的领导;
    5、苏联入侵阿富汗说明了什么。
 
1980年6月23日 星期一
    今天上午是化学测验,卓放80分钟就把题全部答完了,我却用了100分钟。

1980年6月24日 星期二
    今天是最后一天上复习课了,下周起,老师就不带着我们复习了,要我们自己复习,老师在教室里答疑。
    下午的政治课,照常的上课起立、老师还礼、同学们坐下。这一系列的动作,我们已经做了十多年了,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可我今天感到是那样地留恋,这是我们中学时代的最后一节课了,下课的铃声宣告了我们中学时代全部课程的结束。
    今天轮到我们组扫地,可全组只剩下我和卓放两个人了,这段时间一直是这样。以前,我都不计较,可今天我想,最后一次值日,有的同学也不愿意参加,我很生气,我也回去了。过后,我非常后悔,以后,没有这样的安排了,也没有机会来扫我们的教室了!
    宣捷在小学校里借了间办公室,晚上,我们俩在那里自习。

1980年6月25日 星期三
    早上,我吃了些用隔夜米饭烧成的泡饭,就着大头菜,吃得时候没觉得怎么,可吃完后,我刚到小学校的那间办公室,就觉得心里一阵阵地恶心,头也直发晕。我给宣捷说:“我先回去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呕吐起来;回到家里,父母给我说,他们也都呕吐了。显然,是那隔夜的米饭坏了。
    我躺了一上午。中午起来,吃了一小碗米饭,只吃了点素菜,一点儿不想碰肉菜。午饭后,我又躺下了;过了会儿,又是一阵恶心,把吃进去的食物都吐光了。
    下午五点左右,严翔和宣捷来看我。我给宣捷说,我今天不能去学校自习了;他自己去了。严翔已经考完了中专,没什么事了。
    听说保姆胡妈妈家才买了一台12英寸的日立黑白电视机,父母已经去看了几次了,我还从来没有去看呢;现在身体不舒服,不想看书,我就和严翔一起去胡妈妈家看电视了。今晚,电视里播放的是香港故事片《湖山盟》。
    胡妈妈家这台日本产的电视机,外壳是桔黄色的,又轻巧又漂亮,画面非常清楚,不像以前我在厂俱乐部看到的那种又粗又笨的电视机,画面上全是斑点,模模糊糊的,也不像妈妈的好朋友曹阿姨家自己组装的电视机那样忽明忽暗的,看电视像是在看电影,让我非常羡慕。我想,我们家什么时候也能买一台这样的电视机呀!

1980年6月26日 星期四
    今天,我们初中时候的三个数学老师之一的马世骏老师,拿来一份交大附中的数学复习题;我们数学课的余多宏老师又拿来了一份去年的高考数学题,我在教室里认真地做起了这两份题目。
    马世骏老师是我们中学老师里最英俊、最神气的,人长得高大而健壮,一身的阳刚气,像运动员似的,听说他是回民。记得文革那会儿,我们说漂亮的人是:长相像演员,身材像运动员。我觉得马老师就是这样的相貌和身架。初中时,马老师是严翔他们班的数学老师;我听严翔说,马老师多次在他们班表扬我,说我的数学课成绩是如何地优秀。有一次,马老师出了一道题目,让同学们做,可过了很久,没有一个同学做出来;马老师就说:像这样的题目,二班的任海勇,闭着眼睛都做出来了。其实,我们年级其他老师夸我的时候也很多,可我听到马老师夸我,就特别地高兴。有一次,学校开联欢会,马老师放声高歌一曲《老司机》,声音哄亮极了,再加上他那男子汉的硬朗动作,我喜欢极了!马老师不但在我们中学教数学,还上过一段时间的体育课。

1980年6月27日 星期五
    今天,我又在背政治题目了;宣捷看到后说,你怎么整天背政治呢?我心想,我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我在小学校里自习,卓放在我们的教室里自习。我今天到教室里去给他还书的时候,顺便问了他一句:“时事政治的题目你背完了吗?”他说都背完了,我心里很着急。一大本政治题,人家是怎么背完的?看来,还是我的功夫不到家。我不觉得应该侧重什么,政治科的考分高了,同样可以拉总分,有什么不好的呢?

1980年6月28日 星期六
    晚上在学校自习,我渴极了,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自来水;回家以后,躺在床上,心里一通翻江倒海的,又呕吐了。姐姐也呕吐了。看来,也不只是凉水的问题。
    我们班的女生郭敏,妈妈是我们厂实验室的,她给我们联系到了实验室用的试剂,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做试验了。下午,我们去学校实验室,做离子鉴别试验。到了实验室,看到管理员吴家琪老师正在摆弄电器零件和线路板呢,一看就知道他正在干私活。他给我们开了实验室的门,我看试验台上那些试验工具,杂乱地摆放着,上面落满了灰尘。我们很少来这里做实验,条件差,没有实验用品是一个原因;学校的管理和重视不够则是另一个原因。

1980年6月29日 星期日
    物理课的崔老师发下了两套物理题目,白天我在家里做了一天;晚上,我觉得头有点晕,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去宣捷借的那间小学校的办公室自习了。

1980年6月30日 星期一
    到今天,我把马老师拿来的交大附中的九套数学题,一共100多道,基本都做完了,只有5道题目不会做,其余都做得很顺利。马世骏老师说:“不会做的就别做了。”他显然是认为,这些题目是给交大附中的学生出的,我们这样的学校的学生,当然不能和交大附中的学生比了,不会做,也就很正常了。可我不这样认为,我不认为我比那边的学生差:学校是厂办的,可学生不一定是厂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