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文化的苦恼
老 大 徒 囧 囧
昨天是11月25号,下午先去电教403接受北大网络教学培训,然后到中文系接受纪录片《梅兰芳》剧组的采访。采访者就是梅兰芳的重孙梅玮,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当年他的毕业论文是我指导的。谈了京剧与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和民间文学的关系以及发展的现状等问题。然后去一教上课,两位研究生同学讲了上海通俗作家予且,我对予且和刘云若进行了对比。课后与一位三年前毕业的研究生谈工作发展问题。
《格言》08年12月发表孔庆东《少爷小姐请读书》,这是一篇多年前的旧文了。《老年博览》转载孔庆东《陈毅元帅的情缘》,改名为《陈毅将军的感情历程》,但是删去了胡兰畦的部分。
《张恨水研究专刊》16期寄来了,全面报道了今年4月的芜湖张恨水研讨会。
《中文自学指导》08年5期开篇是陈剑的《楚辞《<惜诵>解题》,写得惜墨如金。08年6期王幼敏《“新泻”变脸“新澙”可取吗?》谈日本地名的翻译,很有意义。
今天是11月26号,中午会见了谢先军和肖枫,然后去中文系取邮件。下午的名著赏析课,讲了鲁迅的《奔月》,从“老太太上鸡窝——奔蛋”讲起,讲到英雄不愿意上天,是因为舍不得这温暖而又卑俗的人间。傍晚去主持北大·台大“近现代文学与文化”报告会,台大的刘文薰老师评议得非常认真详尽。台湾的研究生们很活泼,写文章则很规范。晚上回来比较累,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一枚柿子。听说阿蛮关于日全食的小论文被推荐到市里,老夫很高兴,便又加吃了两枚橘子。
这半年来日理万机,经常忘事。前天午饭时,跟夫人商量要不要请个秘书,夫人说你这是更年期到啦,请个秘书有啥子用场?人越多你就越忘事,回头再把我给忘了,你就得意了。我说,难道我对夫人不够好么?你凭良心说,贫僧待你如何?夫人想了想,答了三个字:“嗯,够吃。”贫僧听了很生气,就放下碗筷,转头读书了。
十月的现代文学理事会,从保定开到白洋淀。15号的晚上,我独自在白洋淀里赏残荷,月下走了一个多小时,人生的万种境况涌上心头,一边漫步,一边吟咏了一联:“无痕秋水空凝碧,抱梦残荷暗送香。”本打算凑成一首纳兰风格的七律,但心情竟自被这两句所牵引,感叹百年来无数仁人志士的流血牺牲,常常付诸东流。又走到孙犁纪念馆的孙犁雕像前,细细瞻仰一番,比白天看去更加有神采。后来远远听到黄曼君老师唱《沙家浜》,伴随着其他老师的喧笑,我便轻声唱了一段《文昭关》。不知不觉走回了民俗寨,池塘里的金鱼都睡了,我便也回去睡觉,七律的事情就忘了。
十月份还去山东广饶参加孙子兵法国际文化节,讲了一场《孙子兵法与当代文化》。广饶文化积淀很深厚,我参观了博物馆后,题词曰:“文化深广,成果丰饶。”我在报告中说:“山东是齐文化和鲁文化结合之地,如果把孔孟思想跟管子、孙子的思想结合起来,就能够天下无敌。”广饶不仅是孙武故里(由于历史上的行政区划变迁,惠民县也说那里是孙子故里),还是黄河三角洲的经济重镇,全国的百强县。但我最感兴趣的,是广饶保存着全国最早的《共产党宣言》的中译本,封面上印着马克思的半身照片,写作“马格斯”,最醒目的是把书名印错了,印成了《共党产宣言》,可以理解为“共党出产的宣言”也。书名上方的小字是“社会主义研究小丛书第一种”,下方的小字是“马格斯安格尔斯合著陈望道译”。这是一个农村的地下党支部实际使用过的,历经大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保存到当代,捐给了国家,真乃国宝也。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08年3期的“吴文化研究”专栏很有水平,曹炜的《吴地亲属称谓语与吴文化》和高军的《吴语中的詈词詈语与吴文化》都写得饶有意趣。文学艺术栏目里,代荣的《目的论在电影片名翻译中的运用》也挺有意思。
很多年轻的作者把自己的作品寄给我看,因为实在太多,我看不过来,所以辜负了很多朋友的一片诚意。刘珈辰的《探花吻蕊》,作家出版社07年1月版,作者9月份寄给我的,薄薄的一册,装帧很青春,我一直忘记看。前天工作累了,吃了点山西朋友寄来的小食品,顺便翻阅了一下此书,是本轻松的校园爱情文学,写得挺纯真的。
《南方文坛》08年5期王彬彬《鲁迅与中国托派的恩怨》写得很有功力。梳理了那封冯雪峰代笔的《答托洛茨基派的信》的来龙去脉之后,王彬彬说:“20世纪90年代以来,北京、南京、太原等地的几个以骂鲁迅为业的人,拿着放大镜寻找着鲁迅的毛病。他们往往把鲁迅的某几句话,从具体的语境和时代背景中抽取出来,然后或声色俱厉、或痛心疾首地分析和谴责。”此言概括得非常精辟。方舟子先生早有一联:“捧胡多是伪君子,骂鲁必为真小人。”千古不易之论也。
香港传真08年5期是沈志华写的《斯大林与中国内战的起源》,对了解那段历史非常有价值。国共内战固然主要由中国政治形势和阶级斗争所决定,但苏美两国都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斯大林长期对国民党政府抱有幻想,压迫中共跟国民党建立“联合政府”,但那时候的国共两家是根本联合不起来的。即便用夫妻做比喻吧,同床异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床上摆满了刀枪剑戟,外加汽油打火机,所以,共产党只好长叹一声,“独眠人起合欢床”了。
今年的海宁金庸国际研讨会,得到十来本赠书,磨磨蹭蹭到现在才翻阅一遍。辽宁师大王立教授的《武侠文学母题与意象研究》,打通古今中西,给人颇多启发,是近年来武侠研究的力作。辽宁师大出版社05年3月版。王敬三老先生主编的《金庸研究》第9期收录了近年若干金学界的研究论文和重要活动的文章。王敬三还主编了一本《海宁论剑》,中国文史出版社08年8月版,收录的是06年“海宁市第五届金庸小说研讨会”的论文。台湾师大林保淳教授的《解构金庸》,则是台湾金学的巅峰之作。中国致公出版社08年7月版。叶洪生与林保淳合著的《台湾武侠小说发展史》,则集叶林二位大侠之神功,将台湾的武侠文学叙述得宏大森严,值得所有武侠爱好者认真拜读。台湾远流出版公司05年6月版。罗立群的《中国武侠小说史》,花山文艺出版社08年7月版,是在90年初版本基础上修改而成的,经过这次修改,更加全面丰富也更加准确客观了。海宁当地编著的几本书也水平不凡。赵福莲撰稿的《影响中国的海宁人》,从干宝顾况朱淑真,写到王国维蒋百里查良镛。另有一本《嘉兴名人》的小册子,里面光是陈省身徐匡迪等两院院士就有将近40位,真是“吓煞人香”也。赵福莲还著了一本摄影文集《走读海宁》,图文并茂,饶有意趣。我今年分别在白天和夜间两次观看了海宁潮,虽也壮观,但感觉潮头还是不够凶猛。1957年毛泽东到海宁微服观潮,口占七绝一首曰:“千里波涛滚滚来,雪花飞向钓鱼台。人山纷赞阵容阔,铁马从容杀敌回。”前两句写得一般,第三句“阔”字用得极棒,最后一句写出了胸中自有百万雄兵的大元帅气魄。毛泽东还说“唊石是个好地方。”唊石就是海宁也。另外一本张镇西的《失落的安澜园》,科学出版社08年3月版,是写王国维故居安澜园的园林艺术的,但是结合了当地的历史文化,学术性与可读性融汇得上佳。虞坤林的《王国维在一九一六》,选取了一个别致的切入点,让读者看到了王国维生命中一个细致的横断面。山西古籍出版社08年1月版。
最近,东北老同学送我黑龙江五常香米,山东远亲送我自家鲜榨的花生油,临沂领导送我干果和酱菜,老家堂叔送我蝎子和煎饼,另有亲友粉丝送我各种小吃,导致贫僧整日过着腐败的生活,不好意思再自称贫僧啦。其实贫僧转世以来,从来不缺衣少食。在那阳光灿烂的文革岁月,俺每天也都有两毛零花钱,一毛是买面包的,一毛是买冰棍的。俺经常把冰棍钱节省下来买书,所以后来就堕落成知识分子了。另外,通过卖报纸、卖酒瓶、卖牙膏皮、卖废铜烂铁,俺每月也有一两块钱的浮财,除了平时买书和过年买鞭炮之外,到1976年,俺的个人存款就已经超过百元。可惜被老爹骗去买酒,损失了不少。当时老爹用的就是美国的那套骗术,说是你借给我1块,过年的时候我给你3块,我这支“酒鬼”股票绝对是永远的牛市啊。俺年纪小,以为父亲是老八路,不会骗俺们少先队员,就满怀美国发财梦,把钱一次次借给他了。到我上了高中,父亲已经欠我几百元了。等我长大了才知道,父亲根本没有个人存款,有多少花多少,把钱都变成酒肉了。在那个买肉要肉票、买油要油票的岁月,父亲从来不缺肉吃,因为饭馆里的鸡鸭鱼肉是不要肉票的,一些农民自己杀猪杀鸡进城来卖的高价肉,也是不要肉票的。父亲和他的酒肉朋友们,扎扎实实过了几十年的幸福生活,吃得红光满面,大腹便便。等到他已经根本还不起我的巨额欠款的时候,我已经自己能够挣钱了,我还能向他逼债么?于是,吃了就白吃了,喝了就白喝了。父亲给我上了最精彩的一门经济学课程。后来听到一句天津口头禅:“钱是王八蛋,花了我再赚。”我茅塞顿开,敢情人家闹金融危机的人,其实根本不痛苦,也从来就没痛苦过。真正痛苦的,是那不闹金融危机,手里死死攥着钞票的傻冒啊。
收到《打工诗人》报第17期,上面那些含着血泪的诗篇,是我所写不出来的。我虽然同情工农大众,愿意为他们呐喊几声,但我自身毕竟早已堕落成所谓知识分子了。鲁迅说只有革命人才能写出真的革命文学,这是千真万确的。不仅是我,现在中国所有同情弱势群体的左派右派,都只是具有一种学院正义而已。倘是真的革命者,早就去办矿工俱乐部或农民讲习所了。
《学术界》08年4期厦门大学中文系俞兆平老师写的《博士论文的抄袭现象应该引起重视》,提出了一个我们大家都懒得说的严肃问题。有时候我们自己的论著被人胡乱抄袭几段,也不好意思去揭露,怕人说咱小气。但是此种现象越来越多,还是严肃看待为好。6期古远清《张爱玲不是“摘帽汉奸”》一文是回应陈辽的,其实二人的观点并无根本分歧。两人都没说张爱玲是汉奸。从行动上说,张爱玲确实在危险的河边漫步了很久,但是毕竟没有下水。从思想上说,张爱玲从未有过卖国求荣的言论,所以汉奸的帽子是不能乱戴到张爱玲头上的,只能替她说一声“真悬”而已。当然,张爱玲长期被汉奸利用,这也是事实。历史是复杂的,现实更复杂。即使货真价实的汉奸,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比如周作人,确实大节有亏,但他新文学大师的地位和贡献,都是不容抹杀的。
《长江师院学报》08年3期伯牛的《出版一部什么样的<创业史>》,从版本角度提出了一个重要的学术问题。易光的《乡村的革命和爱情》谈的是《创业史》的阅读与收藏。4期里没有文革文学研究的文章,可能是稿源的问题。革命难,革命研究的日子也不好过也。
《文艺争鸣》08年7期曹保明《电视剧<闯关东>严重违背东北民俗》写得很好。应该说,该作品的剧情和思想基本上还是可取的,但是对东北民俗和东北人的性格的理解还停留在表面上,所以错误很多。国人多以为东北人简单外向之类,其实东北人粗犷也是最粗犷的,但细腻也是最细腻的。11期厦门大学龚元对《白毛女》和《边城》的比较研究也比较有趣味。朱大可同期发了两篇文章,《淮海路上的肉身战争》和《1978~2008:中国文学的三段式》,都是闪耀着智慧光芒的论文。童庆炳则在开篇的《当代中国文学的世界性问题》中提出,“上个世纪80年代只有三篇短篇小说具有真实的作家个人的文体,这就汪曾祺的《受戒》、王蒙《风筝飘带》和莫言的《红高粱》。”原文落了一个“是”字。这个判断或许太大胆了,不过倒是提出了一个新鲜的视角。
《语文建设》08年11期南京大学刘艳的《让人发“囧”的“囧”》,写得虽然简单,但却是我看到的第一篇专门论述08年最新网络用语“囧”的论文。我本来国庆节前就想搜寻一下有关资料,写一篇《说囧》的,结果一时太忙,就让人抢先了。唉,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囧囧啊。
本期博客思考题:
1、“囧”这个字为什么能够流行?
2、怎样区分“抄袭”与“化用”?
3、你觉得中国应该长期保存多少种地方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