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春夏，在西南交通大学峨眉校区家中用油毛毡搭
建的偏厦里，安了一张2米×l米的5层板桌子，权当作可以画六
尺大画的画案。简陋的木窗是用旧窗改装的，光线不甚太佳，房
子显得低矮，多雨的峨眉山区稍有动静，就会在屋顶滴滴嗒嗒变
幻无穷地演奏风雨的交响，一会就开始漏雨了……这就是画上题
款常见的“庚午年……”我在峨眉山的画室。
不过室外就迷人了，高大的楠木、香樟、松树混合林几乎覆
盖了房子。这是一条独来独往的山头尽端，全然的原始生态。一
年四季交替着声光色味的流韵。阳光染成深绿色调，鸟儿欢鸣着
在床上拉了几粒尿后得意洋洋地飞去，忽然飘来阵阵无名醉人的
花香，大群蝴蝶迷路撞进家中。清晨开门，一条美丽的小蛇盘卷
在门口还在眷恋室内散发的余温，不想离去。屋后开垦了一亩多
菜园，因而有吃不完的四时鲜菜，做不完的农活。当用带有奇香
的香樟、松树木柴煮饭时，那湿润的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室内
弥漫柴火烟味，时间大概八点左右，习惯上就要动手画画了，但
往往提起笔又放下，因为猫、狗、鹌鹑、鸡、鹅、鱼、老鹰还在
等待喂食……这是一段非凡的日子，半年不下山，隐居山林间。
然而画得正酣时，楼上美丽的博士姑娘惊呼：“季老师，牛在偷
吃你的菜!”一阵寂静中的骚动后，把牛赶跑，世界又归于天籁。
人生中最美好的便是这段当农民的特殊的时光，为了加强这
种气氛，时时重温大学《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的古典诗词，尤其
是陶潜的《归园田居》。想来画国画是要营造一个环境的，“峨眉
仙山下，荷锄种庄稼，风雨诗画间，悠然蜗偏厦。”国画是农业
社会的产物，画家脱离不了儒家文化的制约，因而就必须在精神
上和物质上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艺术生命的独立王国。在峨眉近
十年，除了田园生活以及大量诗画创作外，还有一个学问正方兴
未艾，那便是乡土建筑研究。
从阿坝带回来的大量羌族乡土建筑资料要整理，那是一九八
八年冬秋在汶川和理县开展实地调查的测绘图、采访文字、写生
及照片等。也有百多幅国画。是夜来用水墨去表现羌山、羌水、
羌寨的尝试(有几幅也收录在本作品集中)，不知此算不算“功
夫在画外”的又一阐释，也不知乡土建筑研究和中国画之间究竟
有没有内在联系。我们去收集、整理、发现农业社会的物质与精
神创造，用建筑研究和中国画两种不同形式去表现和表达，这是
否也是一种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延展和沟通……峨眉山的环境提供
了学问的方便，加之融入农民劳作、自我地位的下沉，感到研究
和绘画进行得非常放松。由于没有学术规则，是农民在做学问，
因而胆子也大了起来，功利之心更是抛在九霄云外。忽然有一种
暗示飘来——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它是人生中极为罕见的
明净心境及空漾境界。机会是什么?就是你的研究和绘画。所谓
“禅机”、“禅心”大约正是此般状况。说透了，就是有了时间想
做愿意做的事，谓之“专注一境，正审思虑”，“安静而止息杂虑”。
如李欣诗云：“片石孤峰窥色相，清池皓月照禅心。”无非是为排
除干扰之类，但那是极端不容易之事。在人的一生中要出现一段
时间毫无杂虑的生命现象是极罕见的，迅速捕捉到它则是更难的。
建的偏厦里，安了一张2米×l米的5层板桌子，权当作可以画六
尺大画的画案。简陋的木窗是用旧窗改装的，光线不甚太佳，房
子显得低矮，多雨的峨眉山区稍有动静，就会在屋顶滴滴嗒嗒变
幻无穷地演奏风雨的交响，一会就开始漏雨了……这就是画上题
款常见的“庚午年……”我在峨眉山的画室。
不过室外就迷人了，高大的楠木、香樟、松树混合林几乎覆
盖了房子。这是一条独来独往的山头尽端，全然的原始生态。一
年四季交替着声光色味的流韵。阳光染成深绿色调，鸟儿欢鸣着
在床上拉了几粒尿后得意洋洋地飞去，忽然飘来阵阵无名醉人的
花香，大群蝴蝶迷路撞进家中。清晨开门，一条美丽的小蛇盘卷
在门口还在眷恋室内散发的余温，不想离去。屋后开垦了一亩多
菜园，因而有吃不完的四时鲜菜，做不完的农活。当用带有奇香
的香樟、松树木柴煮饭时，那湿润的炊烟从屋顶袅袅升起，室内
弥漫柴火烟味，时间大概八点左右，习惯上就要动手画画了，但
往往提起笔又放下，因为猫、狗、鹌鹑、鸡、鹅、鱼、老鹰还在
等待喂食……这是一段非凡的日子，半年不下山，隐居山林间。
然而画得正酣时，楼上美丽的博士姑娘惊呼：“季老师，牛在偷
吃你的菜!”一阵寂静中的骚动后，把牛赶跑，世界又归于天籁。
人生中最美好的便是这段当农民的特殊的时光，为了加强这
种气氛，时时重温大学《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的古典诗词，尤其
是陶潜的《归园田居》。想来画国画是要营造一个环境的，“峨眉
仙山下，荷锄种庄稼，风雨诗画间，悠然蜗偏厦。”国画是农业
社会的产物，画家脱离不了儒家文化的制约，因而就必须在精神
上和物质上建立起完全属于自己艺术生命的独立王国。在峨眉近
十年，除了田园生活以及大量诗画创作外，还有一个学问正方兴
未艾，那便是乡土建筑研究。
从阿坝带回来的大量羌族乡土建筑资料要整理，那是一九八
八年冬秋在汶川和理县开展实地调查的测绘图、采访文字、写生
及照片等。也有百多幅国画。是夜来用水墨去表现羌山、羌水、
羌寨的尝试(有几幅也收录在本作品集中)，不知此算不算“功
夫在画外”的又一阐释，也不知乡土建筑研究和中国画之间究竟
有没有内在联系。我们去收集、整理、发现农业社会的物质与精
神创造，用建筑研究和中国画两种不同形式去表现和表达，这是
否也是一种理性和感性之间的延展和沟通……峨眉山的环境提供
了学问的方便，加之融入农民劳作、自我地位的下沉，感到研究
和绘画进行得非常放松。由于没有学术规则，是农民在做学问，
因而胆子也大了起来，功利之心更是抛在九霄云外。忽然有一种
暗示飘来——快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它是人生中极为罕见的
明净心境及空漾境界。机会是什么?就是你的研究和绘画。所谓
“禅机”、“禅心”大约正是此般状况。说透了，就是有了时间想
做愿意做的事，谓之“专注一境，正审思虑”，“安静而止息杂虑”。
如李欣诗云：“片石孤峰窥色相，清池皓月照禅心。”无非是为排
除干扰之类，但那是极端不容易之事。在人的一生中要出现一段
时间毫无杂虑的生命现象是极罕见的，迅速捕捉到它则是更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