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喜欢文艺,从小学到中学的十年间,我热衷于学校组织的各类文艺演出,参加舞蹈节目表演;后来人大了,不那么轻盈柔美了,跳舞不好看了,我又爱上了唱歌。前年搬进了新居,我首先想到的事情,就是装一套能唱出动听的卡拉OK歌曲的高级音响设备;配齐后,我经常关上门窗,在家里大唱起来。我没有那美声嗓音的高亢声和民族嗓音的优雅声,我更喜欢和擅长的是通俗的流行歌曲;当然,我喜欢听的,就不仅仅是流行歌曲了。这小时候的跳和长大了的唱,表面上看只是一种娱乐,可是,这种爱唱爱跳的性格和兴趣爱好,却让我在生活里,打开了一扇欣赏艺术的窗户,让我看到了丰富多彩的艺术风景。
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丰润的心田》,文中说,父母送给孩子最好的礼物,不是房子、不是车子、也不是票子,而是给孩子一个丰润的心田,让他们能更多地感受到生活的丰富和多彩。我要感谢我的父母,尤其是我的母亲,从小就有意识地对我的培养,让我现在能充分地感受到生活的多姿多彩和无限美丽。也因为我一直对艺术的爱好和关注,这段时间,我在看央视的青年歌手大奖赛的时候,不断地感受着歌唱表演艺术带给我的惊喜和享受。
在前面已经结束的合唱比赛中,内蒙古蒙古族青年合唱团演唱的《孤独的驼羔》,是一首无伴奏的合唱。姑娘们都穿着雪白的蒙古袍,小伙子们则都穿上了灰蓝面镶金边的蒙古袍,让人眼前一亮。这首歌有着浓郁的蒙古族韵味,音乐悠长深远,像是飘荡在旷野和草原上,配以蒙古族特有的长调和呼麦声的表现,我们听着听着,就好像来到了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仿佛置身于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场上,空旷极了,辽阔极了,高远极了,也清爽极了!让人忘记了那是在唱一首歌,而更像是听着一位蒙古族青年,在这白云绿草间,对着神秘的苍穹,动情地诉说着什么。歌声已经停止了很久,可那余音,还在永无止息地回荡着。
在合唱比赛上,贵州侗族大歌合唱团演唱的无伴奏合唱《想你想的心发慌》,也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那声音好象不是有意唱出来的,更像是从自然界的万物里,从石缝中、从泥土里、从森林间、从花草尖,溢出来的,冒出来的,真好听!听了他们的演唱,我更理解了徐沛东评委所说的一句话:“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是人的声音,而人的声音中最美的声音就是合唱声。”他这话本来是要引出后面一句话的:“国王合唱团的演唱就是合唱中的国王。”我没有听到过,也没有注意过国王合唱团的演唱;不过,听了侗族大歌合唱团的演唱,我认为,他们就是合唱中的国王。他们的歌声就像是旷野里吹来的自然的风,清新极了,也美妙极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青歌赛开始了它的第二种形式的比赛-团体赛。说是团体赛,并不是一个单位一个单位的集体比赛,我们看到的,是男女个人和演唱组各自的演唱;所谓团体,只是把各选送单位选送的选手的成绩相加,来决定哪个选送单位能得团体奖而已。我并不关注究竟哪个单位能夺得团体大奖,欣赏每位选手的表演,才是我更关注的事情。在昨天团体赛开始的第一天,上场的14位选手中,我又看到了两个极其精彩的节目!一个,是由来自于陕西的30岁的大小伙子李光明表演的陕北民歌《上一道道坡坡 下一道道梁》;而另一个,是由湖北巴东县的7位土家族小伙子组成的“撒尔嗬”组合表演的《巴东撒尔嗬》。这两个原生态的节目表演,那原汁原味的乡土风情,让我深深地陶醉了!那么淳朴!那么鲜活!那么生动!那么热情!
我对陕北民歌有着特别的好感,这原因说起来还挺复杂的。我在陕西生活了24年,26岁来到江南,这中间2年的时间差,是在北京和天津读书时度过的。上中学的时候,我作为学生代表,去过陕北的延安。也许是从小就听惯了邻居和老师中那浓浓的陕北方言,现在我一听到陕北方言,就感到特别亲切。我觉得陕北民歌用普通话来演唱,即使音唱得很准,民歌味儿也没了;就是要用那本色的陕北话来演唱,才能唱出那浓郁的陕北风情来。听到陕北民歌,会让我想起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陕西,想起我的父老乡亲和同学朋友;所以,听着陕北民歌,我自然就会有一份亲切、有一份回忆。
我喜爱陕北民歌,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曾经经历过一个大唱陕北民歌的年代。那时候,我们疯了似地唱着某些经过挑选的以歌颂为主题的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翻身道情》等等。那时候,表演节目的时候,我们或是唱着陕北民歌,或是跳着用陕北民歌伴奏的舞蹈;上课的时候,音乐课代表一起歌,也是一串串的陕北民歌。人生的事就是那么怪,做这件事的时候,当时可能没觉得什么,甚至不觉得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但是,过后回想起来,感觉就很不一样了;经过岁月的冲涮、沉淀和过滤,留在记忆中的,全成了美好的东西,想起来,甜甜的。当年,大唱陕北民歌留在我的记忆中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所以,一听到陕北民歌,我就觉得别有一番甜蜜的滋味在心头。
而湖北巴东的土家族小伙子们演唱的那首《巴东撒尔嗬》,带给我的,更多的是新鲜和激动。虽说7个小伙子都不是专业演员,有人是在家乡种田的农夫,有人是在三峡边上拉纤的纤夫,可他们太会表演了!或者说,他们的生活再现,就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表演!到了央视的大舞台上,在光芒四射的聚光灯下,面对着几长排声名显赫、头衔多多的大音乐家评委们,他们一点儿没感到紧张和不自在;那种本色的豪放,那种男人的粗犷,那种在生活的艰难抗争中自然形成的张扬和野性美的展示,让我们这些看惯了矫揉造作表演的人们感到鲜活极了,也兴奋极了!我的眼前,交替出现着他们在场上拿着大粗碗喝酒的样子,和电影《红高梁》里的汉子们大碗喝酒的场景。
徐沛东评委在他们唱完以后说:“你们唱的什么,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可是,我能感受到你们对生活的热爱。”可能大多数观众也都是这样的感受吧。音乐不是语言,并不是听懂了唱的什么,才能感受到什么;音乐的旋律和节奏本身,表演者的神态和表情本身,就已经能让我们感觉到他们的音乐语言了。这就是音乐,没有民族语言的限制,也不会有国别语言的限制。音乐,有着独特的魅力,它是一种不能用语言来替代的美,它是一种特有的描绘,和特有的表现。尤其是那位领唱的声音,又尖又亮,又高又透,整个表演中,他的声音一直引领着、贯穿着。在他们表演完了之后,董卿问他们平时是做什么的;领唱者说,有人是拉纤的,董卿又追问,拉纤时是怎么喊的,领唱者大大方方地扯开了嗓子喊了起来。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都被震住了:那声音太有穿透力了,像是金属发出的声音,说不出来的感觉,是一种特有的美,一种来自于山野间的不经雕琢的原始的美!我听得木木的,痴痴的,完全醉了!
他们在台上一面动情地唱着,一面自然地跳着、演者,我不觉得那是专门在表演,我好像来到了一个农家小院的门前,看到了小院的主人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庆祝大丰收;他们用他们传统的方式尽情地喝酒,放肆地手舞足蹈着,用全身心的释放和张扬来表现他们的欢乐和喜悦!我看到了他们的欢乐,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他们的幸福生活。
与两个原生态的表演不同的,还有一些演唱者或是演唱组合,让我感受到的是另一种样式的美。三个彝族小伙子组成的“彝组合”,表演了一曲无伴奏的歌曲《朋友,我要你来做客》。定位在流行唱法类,那声音,却让我感觉到了原生态的天然性,和民族唱法的悠扬特色。我的感觉,这个演唱是这三种唱法的融合和交汇,只是侧重于流行歌曲的风格而已。尤其是那三个小伙子对和声的把握,那种源自于本民族传统演唱风格的自然和声,和谐极了,也好听极了;它完全不像一般的流行歌曲那么讲究通俗性,它更像是用一支流行的画笔,画出了一幅有着浓郁民族特色的风情画。看了他们的表演,我久久难以忘怀。
最后那个由二个姑娘和五个小伙子组成的“哈嘹组合”,带给我们的流行歌曲《月亮》,我也有这种组合艺术的感觉。组合的七人当中,有汉、满、瑶、壮等多个民族;有男有女,有演有奏,有开场时两个姑娘的原生态演唱,也有随后跟进的姑娘小伙们汇合在一起的流行歌曲唱段,民族在汇合,演唱方式在融合,听起来真是很丰富,丰富得你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给他们的演唱样式更准确地定位。难怪主持人董卿听了以后,感慨地说:“你们真是比满汉全席还要丰富呀!”
其实,艺术就应该是这样的丰富和多彩,定位美声、流行、民族还是原生态的演唱,只是为了评比的时候有一个类别的比较,而并不是说某种演唱就只能极端地、刻板地去套用这四种形式中的一个。生活是丰富的,源于生活的音乐也是丰富的;美是多样的,音乐之美也是多样的,没有必要拘泥于演唱的准确形态。如果说有什么演唱原则的话,那就是:越有个性、越有特色、越有真情实感的歌,听起来就越美!也因此,有些选手放开了思路,进行大胆的艺术尝试,让我们看到了色彩斑斓的嫁接艺术之花。
青歌大赛还刚刚开始,我热切地希望着后面的比赛中,能有更多的特色表演出现,能有更多创意构思奇特的演唱出现。
在我被一个个有着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民族民间特色的节目惊喜连连的时候,我也感到了一些遗憾。也许是我以前对美声唱法的外国歌剧段子听得太少了吧,我现在完全不能感受到那些歌剧大师们的经典作品中的咏叹调段子的音乐美。我听着这类演唱,不但没有美感,反而觉得莫名其妙的,歌词听不懂还在其次,我觉得那歌声非常刺耳。没办法,我想,那是在喝惯了小米粥、吃惯了拉面,也习惯了米饭加炒菜的口味之后,无法把面包、奶油加咖啡当饭的惯性在起作用。不过,感觉不到这种西洋音乐美没办法,我不能装出喜欢的样子来,对艺术美的欣赏,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看青歌赛的时候,当有人唱起了西洋歌剧的段子,我就会起身去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