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农村一角


村子后面的那个混凝土的小庙,从远处看去,孤立在那里似乎是村子的点缀,但却是村民的文化中心。

据说这个小小的庙宇是有一定历史的。在建国以前,村民们经常受到当地土著土匪,乡绅和保长等的压迫,生活色彩的凋零使得人们寻求一个精神场所,于是在几个先进群众的积极倡导下,村民们凑钱从十五里外的大庙请了两个神仙来保村庄的平安,随着一个用泥土块砌成的小庙落成和庙门前三天大戏,人们的生活重心又增添了新的内容。小庙的香火很旺,但当时的人为灾害并没有减轻。

在全国性的解放后,中央的一些政策逐渐在村子里落实,生活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村民在如火如荼的土地改革和响应中央号召中,渐渐的淡化了这个曾经的精神寄托,直到在文革中彻底的被扬弃,被作为四旧处理,以至于现在成了一个很大的土堆。

正如一些老年人的眼睛一样,小庙的几起几落同样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在前几年民工潮的浪潮推动下,几个发家致富的人带头募捐,建起了今天这个具有现代气息的庙宇,从此村民的烧香地点由露天变为豪宅,但顶礼膜拜的对象仍旧是在旧社会请回来的两个神仙。

每年都会在小庙前的空旷土地上唱十天的大戏,在传统节日里都要放烟花,在农忙时节开群众大会,闲暇时段总会有几个村民蹲在庙门前聊家常,谈社会的变化,甚至一些人吃饭也要捧着碗来到庙门前吃,所以说这一重建的庙宇是一文化中心不是笔者试图放大小庙的作用,因为它承载的东西太多,很难用抽象的名词概念化。

眼下,新农村的政策还没有村子里落实,在这一又新旧事物的交替过程中,新农村的想象空间已经在村民的脑海里打下印记。对于每个人不同的印记在庙门前的交流切磋中,形成了喜忧参半的状态,并且蔓延到村里的各个角落,影响着人们下阶段的思想观念,奋斗目标,这种观念影响在春节期间达到顶峰。

一次我老远就看到在庙门前聚集着很多人,就带着一种调查新农村的现状的心理走去旁听。开始,几个外出务工人员正和几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谈着他们在过去一年时间里的财富经历,听得出他们是在用一种谦卑的口吻畅谈今年的收获,同时脸上袒露着得意的笑容。当他们谈到关于新农村的时候,每个人都出现着不同的表情,几乎可以用谈新色变来形容。

新农村对他们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主要集中在房子上面。有的人家正准备给孩子办喜事,但办喜事要盖新房,想到新农村的政策,担心这次把钱用完,那买新房子的时候没钱怎么办呢,同时这次盖房就等于浪费了,尽管有补贴,但还是踌躇不定;有的人家由于常年在外,孩子也还小,手里的钱就等着买新农村的房子,这样自己就省了不少力;有的人家年龄已经很大,确实没钱买房,担心自己没地没房的没办法生活;有的人家已经在外买房,就期盼着新农村快点到来,可以甩掉家里的包袱。有的人担心在新农村后,自己的农具,猪牛羊等没处放;有的人担忧新农村后,大家都互相关着门,没有人说话唠嗑……

每一个政策下来时,总有一部分人被排挤清洗掉,一部分人将公共财产私有化,即便是很刚性的政策,一旦被人操作掺和进道德因素,意味着产生变通的的方法。朴实的村民不懂得政治,但都表现出对政治的担忧,担心这次农村变革会贪污他们应得的部分。

人们在谈完新农村的情况后,说起了医疗保障。他们在办完医保后,看病的钱减轻了不少,但看病同样的很难。原来在小镇的集市上就能看病,但现在要跑到自己所从属的大队,路途相当的艰难,耽误很多时间。尤其是在医疗人员纳入编制后,在简陋的办公室内坐着无所事事,却不能下乡看病了。村里有个镶牙的牙医,在队里实行总所得平均后,收入大打折扣。

庙门前的氛围活跃起来,他们的互相交流的想法得到同乡人的参谋后似乎获得了满足,可以暂时缓解新农村在造势过程中给他们带来的种种焦虑,同时也加强了一些人的美满的奇思妙想。这个时候,在外务工一个人的手指在空中慢慢画出一个弧线,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混凝土坟说:那是老松孩子的坟吧?聊天随之中断。

小小庙宇并没有因为人们情绪的大起大落而有所改观,依旧在那静静听着人们的心声,如果它会说话,作为一个权威,或许能堵塞大家一个具有文化意义的情感诉说渠道。

短暂的中断之后,人们又开始谈着有关去年孩子死因的不同版本,并且根据不同传播人的思想加进很多想象的成分。

刚过完春节,小庙里的香灰再次堆了很高,尽管平日里所受的香火待遇比较的低,但它仍然以不变的姿态接纳整个村里人们的寄托和期望。眼看着新农村的到来,人们组织结构被分割成小小的单元,人们的行为也必将有所改变,我想它不会在汇聚人们的寄托,将会再次面临着被推倒,随着新式社区的落成,小庙将分崩离析,尽管它承载的很多和生命很短暂。

回去的路上,想起太平天国的失败,进而联想起意识形态下的农民阶级的局限性。不知道今天的农民阶级的局限性在哪里,我想小庙的命运可以阐释一二。

农村的傍晚,总有种天籁的感觉,无声之中,独有和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