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灾难之后,长歌当哭之中,我们深刻体会到中国社会的成长。《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说,比较汶川大地震与30多年前的几次天灾,截然不同的是政府的信息发布时效与发布方式。就在五年前,舆论还在批评中国隐瞒SARS疫情。而此次,中国政府不仅反应迅速,而且灾害之后的信息透明度以及对外部援助的开放态度,都是前所未有的。
更为重要的是,政府听从了民众的声音。灾难发生后,不少民众通过各种渠道表达呼声,希望确定国家哀悼日,下半旗致哀。这既是许多国家的通行做法,更代表了公民和国家荣辱与共的信念。国家现在响应他们的要求,就是保护公民生命的基本尊严,伸张公民的爱与信仰。
第一次!政府明白了,“人民的声音”可以不是“反调”,而是极富建设性的。
从前作为受众的人们,是那些处在一个媒介体系的接收端的人们,这一媒介体系是单向的、广播式的,有着很高的进入门槛,发声源聚集在少数几家机构手中,而大多数人在彼此隔绝的情况下被动倾听;从前作为国民的人们,是习惯于被人差遣、奴役的“臣民”,浸淫于缺乏独立人格的“义务文化”。而在今天,这些受众反击了,借助于进入门槛的降低,他们要占据媒介舞台的中央;这些“臣民”造反了, 每位公民树立起权利意识和平等意识,清除“官本位”意识和“官贵民贱”的等级思想,建立起不可或缺的社会责任感,这是从臣民社会到公民社会的必经之路。
钱钢说得好:“多灾多难的中国百姓,有隐忍沉默的传统。但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政府还利于民,人民权利意识苏醒,鸦雀无声,变为众声喧哗。百姓有种种诉求,诉求有时也会以非理性的方式表达。”
在这个时代,所有以前处于传播中心的人士必须适应“去中心化”的信息流动,不论这些人士是政府官员还是像王石这样的经济精英。在汶川大地震发生之后,当民众质疑火炬传递的欢庆气氛的不适宜的时候,北京奥组委新闻中心某官员却依然称,“四川地震震区不在奥运火炬传递计划路线上,不会影响奥运火炬在四川境内的传递活动”。他或许不会料到,网上会有人贴出北京奥组委各部门的电话,号召大家打电话去抗议。
同样,自地震发生当日捐款200万以来,万科就陷入到全国网友的炮轰之中。王石本人更是受到了一些网友的谩骂。作为房地产业的龙头企业,万科一直注重企业形象,注重品牌塑造。如今,这次好心捐助,反倒使得其长久经营的良好形象大打折扣。从全国整体的企业捐款来看,捐款1000万以上的企业不在少数,这些企业都是颇具名望的大企业,而在网友的印象中,万科也本应该属于这一行列。但万科竟然没有这样做,引来攻势汹汹。有人义正词严地说:“地产商是中国拥有财富最多的一批人……从社会的角度来说,这些财富都是来源于民众,当民众有难时回馈社会更是一种义务。”
你大可抨击中国网民一向喜欢抢占道德高地,用最保守的道德标准来苛求他人;你大可分析说负面情绪笼罩网络,社会不公和贫富差距大是主因。然而,你必须认识到,经济精英与政治精英一样,要学会面对网络时代的众声喧哗,把架子放下来,做实事,少说教。这是因为,网民最擅长和最热衷的,是榨出那些大人物皮袍下面藏着的“小”来。他们创造价值,同时消解价值;他们捧红明星,同时恶搞英雄;他们奉行快感至上,同时穷追真相不舍。
计算、通信和存储成本的下降,使中国人口的可观部分获得了从事信息和文化生产的物质手段,个人可以有效地在公共领域中开展传播,由被动的读者和听众转变成发言者和对话的参与者。新的共有媒体使得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可以在自己的实际生活中,用自己的眼睛观察周围的社会环境,从而可能为公共讨论注入一种想法,一个批评或是一种关注。网络化公共领域的不同形式,使得所有人都有发言、询问、调查的出口,而不必依赖于媒体机构。我们看到了新的、分权化的方式,在履行监督的功能,在展开政治讨论和组织,在影响议题和话语。一言以蔽之,从前作为受众和“臣民”的人们现在成了政治对话的潜在贡献者和政治舞台的潜在行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