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柳宗元:该为堂弟悔一生


 

    革新家,文学家,思想家,书法家……历史将柳宗元推上名人的宝座。我认为他的成功来自于他的被挫。三十五六岁之后,被贬永州才是他走向成功的契机。然而也是因为他的受挫,却也连累了一位堂弟柳宗直。

有谁关心过柳宗直?这个三十三岁就死掉的读书人没有在史书上留下名字。他从小好善嫉邪,有大志,读书十分勤奋,然而一味读书,不注意锻炼身体,搞得体弱多病。然而如果没有柳宗元,也许他会在读书,做官,作文,然后在青史上留名。可是,柳宗元不谙世事,跟着王叔文起哄,搞维新,结果,被贬。而那一年柳宗直刚好考上进士,由于这个堂哥搞改革,失败,被贬,在朝中被人诽谤,使得这位堂弟也受牵连,进士及第了,可是没有机会到吏部接受考察,被授予一官半职。这一年柳宗直23岁。

 

    柳宗直没有埋怨堂哥,反倒在堂哥被贬去湖南永州这个地荒人稀、毒瘴充塞的偏僻之地时,依然随他前往,并且照顾他那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实际上,柳宗元应该体谅到堂弟的苦衷,柳宗直投靠自己,也寄托着希望:一旦自己被朝廷重用,堂弟也会有出头之日。漫长的等待,柳宗元被一贬再贬,元和元年,宪宗改元大赦,柳宗直伸着脖子等待好消息,但是,等来的是柳宗元等八人即便是碰到恩赦,也不在“量移之限”,也就是,皇帝大赦,别人可能减刑,被释放,由荒凉之地重回京城做官,你呢?别指望,原来干嘛还干嘛!柳宗直失望了,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可以想见,有大志的他,绝不会甘心在永州这个地方度过自己的一生。没事的时候,他就跟别人在当地走走,留下题名。有一次他留下题名,特别注明“进士柳宗直”(如图)。柳宗元苦中作乐,把永州的美景都收在自己的笔下,成为后人称赞他的资本,但是光知道自己写诗作文,却没有为这位堂弟的出路考虑——没有推荐信,没有请托于朝中大臣,没有为他的未来打算过。

     在永州,柳宗直所能做的是读书,他喜读西汉文章,编成一部四十七卷的《西汉文类》。同时,在当地他也有一位“情人”,让爱情冲淡自己的悲凉。元和十年,宪宗诏柳宗元赴长安,柳宗元“疑比庄周梦”,喜悦之情难以言表,柳宗直自不必说,毕竟,三十三岁的他,还很年轻。然而二月到长安,三月,柳宗元又出为柳州刺史。

 柳宗直依然跟随在堂哥的身边。七月一天,他随柳宗元到雷塘祈雨,回来的路上,还高高兴兴。睡了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有人喊他,不应,用手一摸,身体都凉了。死了……

 这个时候的柳宗元才反应过来,一直跟随着他的柳宗直,一直怀着美好梦想的堂弟永远离开了自己。他用感人的口吻写下了《祭弟宗直文》,说,你写的书,我会把它收录起来,你的怀孕的情人,我会好好照顾,你未来的孩子我会如同己出,我把你埋在佛寺的北边,你安息吧。记得王安石曾经说过:八司马都是天下奇才,一被王叔文所诱,遂陷于不义,至今那些相当君子的士大夫都不愿意提及他们,而多攻击他们。我不知道柳宗元在写祭文的时候,是否会为堂弟抱有愧疚之心,而看到柳宗直的题名,我确实为他这样的一生而感叹唏嘘——柳宗元是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