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牛羊直接负责我们的健康!


养奶羊的故事

丁启阵

 

最近,许多地方的儿童因为食用被掺入了三聚氰胺的牛奶制品而患结石病乃至死亡的消息,传遍全国,成为奥运会之后街谈巷议的第一热门话题。奶制品的安全问题,令人不寒而栗。自然,各方面为了各自的利益,也纷纷采取了一些相应的措施。政法方面,抓了一些主要责任人,撤了几个官员的职;企业方面,任命了新的董事长,发表了道歉信;宣传机构,邀请专家,发表稳定人心的言论。如此之类。看起来,事情正在得到积极的处理。

但是,对只有一个孩子的家庭、对宝贵而脆弱的生命来说,这些事后的措施,又能有多少实际意义呢?把主要责任人关进监狱,毒奶公司新董事长向公众鞠躬道歉,不能使食用有毒奶制品患病的儿童快一点康复出院,不能使已经死去的儿童返回人间,也不能消除受害家庭亲属的巨大悲痛。某名牌大学的一位专家告诉我们,大部分奶制品是合格的,大家不必担心。这是我近期听到过的最扯淡、最混蛋的话语之一,程度仅次于有关方面(为了推卸责任,不顾科学、昧着良心,煞有介事地宣布)毒奶的原罪属于个别不法奶农的说法。官方都已经承认,抽查发现,好几种名牌奶制品均含有三聚氰胺,他还在那里睁着双眼说瞎话;再者,人又不是传说中的猫,有九条命,可以死上好几回。拿一把左轮手枪,装上两三粒子弹,给那位专家蒙上眼睛,让他对准自己的脑袋。我们告诉他:“大部分弹夹是空的,你放心地扣动扳机吧。”我看那专家非尿裤子不可!

“每天一斤奶,强壮中国人”,多么动听的语言,多么美好的愿望。可惜,他们提供的可能是有毒的奶,“强壮中国人”已经变成了“结石中国人”。看着媒体的报道,不难想象,一串串数字的背后,是多少活生生的人在经受病痛的煎熬,是多少原本幸福快乐的家庭在承受生病死别的惨痛!

名牌企业生产、政府“免检”的奶制品尚且如此的不可信,如此的危险,我们还能相信什么?或许,我们只能相信自己,相信牛羊。为此我也提出一句口号:“每户一头奶牛羊,健健康康一家人!”

 

“文革”刚刚结束,家乡地方政府忽然提倡农民搞副业。我们公社推广的副业项目是:养羊。奶羊、山羊,一起养。为了迎接省里来的领导和畜牧专家的“莅临指导”,公社挂出了“大力发展奶山羊事业”的红布横幅。农民们都被要求抽时间去公社礼堂,听省里来的领导作战略动员报告,听畜牧专家作养殖技术报告。

我家是我母亲做代表,去听的报告。回来之后,显得挺激动,说公社为了招待省里来的大干部和教授,专门派出一辆拖拉机,去海边买了很多活海鲜。不久,我父亲就不知从哪里牵回家一只奶羊。

其实,在此之前,打我记事起,我家一直就在养猪、养兔的;生产队除了有一个养兔场,还有几头耕牛。所有这些公私牲畜,割草,放牧,都是身为儿童少年的我们经常性的课外作业。星期天、寒暑假,经常被指派去干这类活计。因此,对于养奶羊,我们并不感到很新鲜,很有趣。

养羊比养兔、养猪、养牛要麻烦一些。兔子、猪只需要割草,不用放牧;牛除了割草,还要放牧。但是,牛性情温和,动作缓慢,容易看管——我们甚至可以一边放牛,一边玩扑克。养羊,既要割草,也要放牧;羊可不比耕牛,步伐较快,乱吃东西,稍一放松,就走得无影无踪,就吃了谁家的庄稼。轻微一点的,要接受大人的几句呵斥,严重一点的,得家长出面给人家赔偿经济损失。

别人家的奶羊,被牵到溪滩、草地上,都会老老实实地吃草。我家奶羊与众不同,只要我一把它牵出家门,它就几步一回头,崛起脑袋向我猛撞,防不胜防。父亲以为奶羊是太少出门,特别高兴,要逗我玩。可是,连续一段时间,我坚持每天下午放学后都牵它出去吃草,它却始终是那么的高兴,突袭我的兴趣丝毫不见降低。苦不堪言的我,坚决要求不再做牧羊少年,父亲无可奈何,只好同意。

我家奶羊的与众不同之处,除了喜欢突然撞击我以外,还有一点:产奶不多。别人家的奶羊,每天的产奶量,一般都有七八斤,最多的可以达到十四五斤。奶袋子大而饱满,简直都要拖到地面了。而我家的奶羊,最多的时候一天都没有超过六斤,一般也就三四斤。奶袋子小如拳头,高挂后腿内侧。对我家而言,每天给收购站送奶,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有人会开玩笑说:“你家养的是奶羊吗?”或者是,“你家奶羊是公的吧?”

不久,我父母就决定,不卖羊奶了,全部留着自家喝。在大铁锅里煮羊奶,奶香夹杂着羊膻味,那情景,那味道,我此刻还记忆犹新。我敢肯定,那时候我们家喝的羊奶,里边肯定不含三聚氰胺之类东西。

                                            2008-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