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思想批判》第3章第6节:尚贤与不尚贤的理论不同


第三章:黄帝与老子哲学思想之比较

 
 
 
第六节 尚贤与不尚贤的理论不同
 
在黄帝的治国思想理论中,一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尚贤任能。其言论有:
天地有恒常,万民有恒事,贵贱有恒位,畜臣有恒道,使民有恒度。天地之恒常:四时,晦明,生杀,柔刚;万民之恒事:男农,女工;贵贱之恒位:贤、不肖不相易;畜臣之恒道:任能毋过其长;使民之恒度:去私而立公。
 
王天下者,轻悬国而重士,故国重而身安;贱财而贵有智,故功得而财生;贱身而贵有道,故身贵而令行。令行天下,天下则之。
 
不重学,去师道,无以建生。当者有极,极而反,盛而衰,天地之道也,人之理也。逆而异理,审知顺逆,是谓道纪。以强下弱,何国不克?以贵下贱,何人不得?以贤下不肖,何事不成?
 
一言而利事者,士也。一言而利国者,国士也。是故,君子卑身以从道,智以辨之,强以行之,贵道以并世,柔身以待时。王公若知之,国家之幸也。国大人众,强之于始,身载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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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帝经·经法·道法》。
② 《黄帝经·经法·六分》。
③ 《黄帝经·经法·四度》。
④ 《黄帝经·十六经·前道》。
 
 
 
 
 
 
行憎而索爱,父弗得子;行侮而索敬,君弗得臣。
 
吾苟能亲亲而兴贤,吾不遗亦至矣!
 
黄帝治国,强调尚贤重士的观点,不仅是强调尊重知识,尊重人才,而且是防止政治腐败,为害于民,遗祸于国,保证执政权力始终掌握在“体正信以仁,慈惠以爱人”者的手中,使政治实施真正做到以民为本。由此而制定了上至帝王,下至大臣的选贤任能制度。后世将五帝时期的帝位选贤任能制度,或谓之“禅让”,或称之“推位让贤”。如:黄帝有子二十五人,这二十五人之中没有一位继承帝位者。在黄帝死于涿鹿大地震之后,是其子青阳居少昊代为理政。青阳是黄帝在二十五子之中最为倚重的一个,力牧与大山稽在论及战蚩尤之中,就曾称赞:“战盈六十,而青阳未失”。涿鹿之战后,黄帝就又派青阳司职于少昊之地,且施政多有建树。依照其时情形,青阳若称帝并把帝位传于己子,是不会遇到任何反对意见的。但是,历史的事实是,不仅青阳自己始终虽主政治国而未称帝,也未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登上帝位,而是精心挑选培养着一个帝位的继承人——高阳,最后选定高阳继承黄帝,登帝位而治国,这就是帝颛顼。因为,高阳在少昊之地佐青阳理政之中,就显示出了“静渊以有谋,疏通而知事,养材以任地,载时以象天”的卓越才华与品格。帝颛顼也同样未将帝位传于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而是在晚年将帝位传于桥极之子高辛,高辛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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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黄帝经·称经》。
② 《黄帝经·十六经·立命》。
③ 《黄帝经·十六经·顺道》。
 《黄帝经·十六经·正乱》在传抄中,误将青阳抄作了“高阳”。
 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
 
 
 
 
 
 
 
位为帝,这就是帝喾。
 
在五帝时期的帝位传承中,只有帝喾一个人是将帝位传给了其长子挚。对此,后人或以为在帝喾之前并不存在帝位“传贤”的制度,如郭沫若先生就有这种认识。事实上这是一种误解,五帝时期的帝位“选贤任能”与我们今天所理解的“选贤任能”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其一,这种“帝位选贤禅让制度”是只在帝王的后裔中选贤,而不是在天下百姓中实行;
 
其二,它还承袭有自原始社会末期部落方国之时形成的“传长不传幼,传嫡不传庶”的旧制约束。如少典传轩辕以“帝”位,因其姓姬,是长子,任榆罔为“后”职,因其为姜姓,为庶出,为次子。其后,黄帝重用的青阳、青阳选贤承绪帝位的高阳,以及高阳选贤继承帝位的高辛,虽然破除了帝位传长不传幼的旧习,但可能还存在着先嫡而后庶的习惯。因为,青阳、高阳、高辛,都是“姬”姓。高辛之子中有弃、契、放勋等。其中挚为姬姓,而放勋为伊姓,且帝喾传帝位之时,放勋只有十余岁。在颛顼的后代中有老童、鲧等,皆不若挚与放勋为贤。故帝喾传位于挚。
 
其三,“选贤任能”的标准是“贤”。中国自古在推举贤能人才之中,就有一个“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行为品德标准。所以,我们不能以五帝时期有帝喾将帝位传于其子挚,而贸然认定“唐虞”之前没有帝位“传贤”之制的实行。
 
其四,历史的事实也确实证明了帝喾所选的帝挚,确为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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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郭沫若在《我国思想史上之澎湃城》中这样说:“我国传统的政治思想,可知素以人民为本位,而以博爱博利为标准,有不待乎唐虞之禅让,已确乎其为一种民主主义Democracy矣。至唐尧更决定传贤之制度,我国哲人政治之成立,乃永为历史上之光荣。”这显然是以为尧之前只有民主政治,而未实行帝位传贤之制。
 
 
 
 
 
 
者:其执政后,先使只有十多岁的幼弟放勋辅佐自己治国,第三年,封其弟放勋为唐候,使其治于唐国(地在今河北唐县城南),并仔细观察放勋的治国能力。到了第九年,帝挚认为自己治国能力不如放勋,就亲“率群臣造唐而致禅”帝位于放勋,放勋即帝位继挚治国,这就是唐尧。历史的事实亦证明了,帝挚的虚怀自谦是难能可贵的,其选贤的政治目光是睿智和远大的,其以大公无私的胸怀,确实为中国的历史进步选择了一位著名的贤君!
 
至于唐尧选贤禅帝位于平民的重华(虞舜),重华执法杀了治水无功,而导致洪水更加泛滥的鲧,又任用鲧之子禹继其父治水,最后禅帝位于治水有功之禹,而不传位于己子,则是人所共知之事了。
 
老子则是处处反对黄帝的思想理论的,所以,他坚决反对“尚贤任能”,认为治国者必须推行“愚民”政策,“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只有“不尚贤,使民不争……常使民无知无欲”,才能政权稳定。这是又一个反传统、反进步、也是与老子自己“尊道贵德”之说自相矛盾的观点。
 
什么叫做“贤”?“贤”与“智”、“圣”,都是学道、积德、行为高尚者的一种称谓。如黄帝曰:“道高比于天,道明比于日,道安比于山。故,言之者,见谓智;学之者,见谓贤;守之者,见谓信;乐之者,见谓仁,行之者,见谓圣人。”墨子主张“尚贤”,庄子也说:“久与贤人处,则无过。”奈何唯独老子为着张扬“愚民”主义,连“尚贤”也要反对呢?
 
至于说到“使民不争”,就更说明了老子不过也同春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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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帝王世纪》。
② 《老子·第三章》。
③ 《庄子·德充符》。
 
 
 
 
 
国诸子一样,不了解中国古典哲学博大精深的哲学理论思想体系,更不懂得人类社会发展史,其言实为一种违背事物客观规律的反进步言论。
 
       中国古典哲学的基本理论,就是认识到凡事物无不具有相对性。对于这种事物的相对性,在中国古典哲学之中就以阴阳为代称。并且认为,凡是事物的阴、阳异性之间,就存在着互相感应、互相吸引、互相交流、互相渗透、互为己根而又保持相对平衡的客观自然规律。对此,在《易》经中分别以象术法则在《咸》、《恒》等卦中进行表述,又以《泰》、《否》作正、反两方面的强调;而事物的阳与阳、阴与阴同性事物之间,则存在的是相互排斥、相互竞争、物极必反、和而不同、合二为一等不同具体条件下的不同客观自然规律,对此,分别以《睽》、《革》、《夬》等卦进行表述。
 
同性相斥自然规律,在自然界普遍存在,如两个以上相同频率电波的互相干扰;两个以上频率相同的声波、光波、水波之间的互相干涉;国与国之间政治、经济、领土、自然资源的争夺;同行、同业、相同产品生产的市场竞争;同性动物之间的性伴侣争夺;同类植物在同一块土地上对于阳光、水分、空间和成份相同肥料的争夺;两个以上天体的引力对另外天体吸引性干扰而引发的摄动;人类社会中,不论男女,为着个人利益的互相竞争等等。同性相斥规律和异性相引规律,同样又构成了对立统一、守恒等规律。正是这种性质不同的规律同时存在于自然界而交互作用,才使万事万物既变得纷纭复杂而又各有其序。对此,在《易》经中,是用《损》卦等进行比喻性解释的。
 
        研究人类社会的发展变革历史,追根溯源,不能够脱离开对于人类自身的研究,不能脱离开对于人类社会发展变革的规律性研究。孟子讲人性本善,荀子讲人性本恶,就都是失偏的话,不符合中国哲学阴阳相对、互依、互感、互动、共存的哲理。因而,都是不科学的言论。若依孟子、荀子之论,便解释不通好人变坏、坏人学好的大量社会事实。
 
人之善恶,源于义、利,义利源于公私。而公私关系处理得正确与否,在于人的思想理智,在于社会制度、在于社会教化、在于环境影响等。由此,社会制度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社会生产、生活不断进步,社会制度的变革就必须进行,以与社会生产、生活的发展相适应,不然,就会出乱子。
 
植物无思想,更无公私观念,但其只要生长,就需要阳光、空气、水分、肥料。因而,为了生存,植物生长在一起,个体之间就要争夺阳光、空气、水分和肥料。农民种田是不喜爱那种吸收阳光、水分、肥料能力差的农作物品种,而喜爱吸收阳光、水分、肥料能力强的农作物品种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吸收能力差就长不好,产量低;吸收能力强,就长势好,产量高。因为,无论任何农作物的果实,都是阳光、空气、水分、土地中各种有机物所产生的特定有机化合物。农民处理农作物个体之间争肥、争水、争光的矛盾,就是间苗,使农作物生命个体之间作“公平竞争”。就是间作,套种,分期播种和区别管理—— 使不同作物之间“竞争有序”。
 
人类为了生存,都需要吃、穿、住、用,为了生活得更好,每个人都需要占有大量的社会财富,因而就有大量占有社会财物的欲望,此为人的本能性,我们以社会行为规范性用语称之以“私欲”。但是,人和植物不同,人是有思想、有理智的生命体,在一个家庭中,他(她)们以其实践明白父母养育子女以幼小,子女赡养父母以衰老,以及夫妻互相帮扶这样的阴阳互依道理。因之,他(她)们会以友善相处,相互礼让,以共同克服生活中的困难,并由此而生互爱之情。也知道在生产力低下或艰难逆境之中,不依靠群体的力量就不足以战胜困难而获得生存的简单道理,因而就具有团结、凝聚性。这就是人有善心、公心、怜悯之心的一面。由此而言,人之生命个体的本身,从物质到精神,都是阴阳相依、善恶并存的社会个体,具有接受生存环境影响的很大特点。
 
所以,在没有国家制度以前的原始社会里,人类的社会进步,主要由客观自然规律起作用,而推动社会以及人类本身的进步,这就是一个接受自然选择、适者生存的哲理问题。而当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以后,就是由国家依据客观自然规律制定出必要的道德规范进行教化,制定出法律,使用强制的手段执法治国,明辨是非,惩恶扬善,营造成一种公平、公正、有序竞争的环境,组织、领导人们进行公开、透明、公平合理的各种竞争,以此推动社会历史的进步。而不是反对竞争,以愚民的方法削弱乃至破坏公平、合理、透明、科学、有序的社会竞争。
 
轩辕黄帝在对待战争的态度上,反对恃强凌弱的侵略战争,但却不反对为了生存而保卫自己的战争。在战蚩尤之际,他就说:“作争者凶,不争亦无成功。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毋逆天道,则不失所守。” 至于建立了国家制度与政治秩序之后,则以道生法,弘扬温、良、恭、俭、诚、信、仁、爱等社会道德,提倡尚贤、重士、尊师、重道,放手让全社会的上至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进行有法可依、有道德约束的各方面社会竞争了。
 
试想,在一个社会里,不尚贤,不学先进人物,不搞公平竞争,做工的不想创名优产品,种地的不求多打粮,当兵的不争取当将军,读书的不想上大学,社会能进步吗?若按老子的话办,连体育竞技也不用搞了,此岂不谬哉?
 
由此可见,老子的“不尚贤,使民不争”,不仅是同黄帝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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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帝经·十六经·姓争》。
 
 
 
 
 
学思想不同的,与中国古典哲学理论相违背的,同时也更是反人性、反进步,不符合社会历史进步的又一种有害言论,是离经叛道观点。
 
历史上,由于老子的思想符合君主独载统治者的利益,就不断得到了鼓吹,乃至变本加厉。例如,法家者流因受老子思想的影响,多为提倡绝学、绝圣、役贤、害贤、灭贤、鼓吹愚民而治者。商鞅说:“民愚则易治”。因为,“民不贵学则愚,愚则无外交,无外交则国勉农而不偷,民不贱农则国安不殆,国安不殆,勉农而不偷则草必垦矣。”又说,“以善民治奸民者必乱至削国,以奸民治善民者,必治至国强。用诗、书、礼、乐、孝、弟、善、修治者,敌至必削国,不至必贫国。”不仅如此,商鞅还将所有文明修善教化都咒之为“六虱”,云:“六虱:曰礼乐,曰诗书,曰修善,曰孝弟,曰诚信,曰贞廉”,必欲废除干净而后快;同样,韩非亦是中国历史上鼓吹愚民而治的著名大将。他说:“去智而有明,去贤而有功。”“有道之主,远仁义,去智能,服之以法”。这些,又同“读书无用论”的鼓吹,同“知识越多越反动”口号,在本质上出于一源。
 
中国由一个重视尚贤任能的国家,变成了一个役贤、害贤、灭贤的国家,就是由先进变落后的历史根源,这种危害民族的思想根源,就是来自老子的愚民思想。这种思想同我们改革开放以来,建设社会主义民主法制,发展教育、尊重知识与人才,以实现中华民族的历史性复兴相违背,而绝不能鼓吹与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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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商君书·慎法》。
② 《商君书·垦令》。
③ 《商君书·去强》。
④ 《韩非子·主道》。
⑤ 《韩非子·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