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洋泪(17——19)


冤洋泪(十七)

特务(3

望着小妹的身影消失下了东坡,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那下面是六七米深布满乱石的河道哇!虽冰雪复盖

从大爷家到电站约600公尺。

我得去救助小妹!我没来得及多想,就跨过一米来高的围墙来到院外,目盯着电站跑去。我刚跑了一二十步,忽然发现从堤南面上来了一队打着红旗的队伍,约20人许。一寻思,便知是串联的红卫兵。

因为不了解具体情况,我不能贸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是我转身返回,又跨墙进了刘希年大爷的家,我借矮墙为掩体,观察着红卫兵的动向。

红卫兵上了电站顶部后,稍作停顿,然后一部分往西而去,一部分顺北坡而下,我断定,往西去的是家住村中、西部的红卫兵;下坡而来的是家住村东部的红卫兵。

我若此时去救助小妹,必然与下坡而来的红卫兵相遇,为避免意外,我决定待红卫兵进村后再去救助小妹。我知道,此时桥下仍残雪余冰复盖,小妹不会落水的,但,下面乱石头不少,摔伤是完全可能的。

我目不眨眼的注视着电站北坡和红卫兵的行动,

当红卫兵下了北坡不远时,小妹出乎预料奇迹般的出现在上坡的路上了,这让我意外万分高兴!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妹上了电站,又转身向东奔海头而去

我一直目送小妹被王朱尹村庄挡住身影。

小妹终于用自己的智慧顺利地把信投进了邮箱。

从小妹向我叙述送信经过知道,当她快要到电站顶时,忽然听见电站南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抬头一看,还有红旗在晃动,小妹就知道是来了红卫兵,如是就转身下坡,欲到桥下躲藏一下,可一下坡,就滑倒了,结果连滚带爬躲到了桥下,直等红卫兵走远了,才出来

小妹遭此灾,仅左手背擦掉了一点皮;不几天就愈合了,但,那只有特殊纪念意义的讨饭碗砸碎了!

上访信发出后,我一天一天的数着过,10天、20天、30天过去了,仍无回音,慢慢的我也就对该信是否发出产生了怀疑,因为我曾听说过,地方会截留上访信件。所以,我开始考虑亲自进京上访问题。

自然界的规律,是不受任何人之操纵的,春天还是慢慢的靠近了人间。

出了正月,气温一天天暖和了,我决定春暖花开时进京上访。

我发现,伙伴和庄邻们渐渐的又敢于公开与我搭讪说话了,这使我心中更感到分外的温暖。对我的批斗也少了,即便批斗,激词恶言也没有了,关于说我是特务的事,仍只是口头流传,在公开会议上对我的管理也放松了许多,所以,我有时也会在人多的场合站一会,但,从不多言。

一天早饭后,我也蹲在门前上市,(我原家房后的大街,就是我现住处的门前,社员饭后都自觉到这里等队长分配活计,社员称之为上市。)

同往日一样,领到活的社员都陆续离开了,又剩下我一人,队长走到我身旁,小声问:你干不干活

,我干脆地回答。

  “你愿意干,就拿铁锨去集粪吧,不愿干你就歇着,随你,队长关切地对我说。

队长名叫刘希沛,是我本家叔叔。

集粪的话,是个好活,没有定额,随心干,两种人可以干上这种活,一种是队长的红人,另一种是干活不偷懒的人,在刘希沛队长的心目中,我两种都是。

【集粪】 劳动名称,就是把社员各家猪圈里的粪肥集中起来,以作集体用肥。

我队集粪,习惯是全队女劳动力全部出动,两人一幅抬子,由男劳力用铁锨负责给她们把粪装上,她们再把粪抬到生产队的粪场堆积起来,以备进行捣碎加工。

由于我多日没有参加劳动,他们对我的到来,都表示出热情和欢迎,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天响午了。

收工路过刘田家门口时,刘田把我叫到他家。

你生我的气了吧”?刘田开口说。

我生你什么气?我不解的回说。

你坐下,听我把这段时间的事跟你说一说刘田把我推到床沿坐下,对我说,你还记得吧,正月我们喝酒的计划忽然停止了,为什么?不跟你说,你一定会误会的。接着叙述说:正月初七,快响午了,来人把我找去,我进屋一看,红卫兵的头头都在,他们要我说说你的事,我就向他们说了你怎样带领我们学习毛主席著作;怎样带领我们义务修路修桥;怎样帮助五保户,困难户等等的好事,他们听了很生气,批评我说:谁要你说刘顺武的好事了?要你说一说刘顺武做的坏事、说一说刘顺武说的反动话。我就对他们说:我没见过刘顺武说反动的话,也没见过刘顺武做过坏事,难道你们要我造谣吗?我的态度和表现,惹恼了他们,他们当即警告我说:刘顺武是我们的敌人,你要和刘顺武划清界线,不能再与刘顺武同流合污,如继续下去,就视为与刘顺武同类犯对待我回来后,才知道,我们在一起喝酒的都被叫去过,所以我们就被迫与你远离了,…”接着又说:他们说你是特务,我们都不相信,全村的都不相信,但刘英和刘峰兄妹俩硬是坚持,这年头,谁都怕连累,不信,也只能背地里说说,当他兄妹的面,没有谁敢反驳的,他兄妹硬是说有铁的证据,说在你家搜出了密电码

听得在我家搜出了密电码,这使我大吃一惊!我家何来的密电码??

你看见没看见在我家搜出的密电码是什么样的?我急切的问刘田

我没见是什么样的,只是听说公安局翻译不出来是什么,刘英又把密电码送给赣中外语老师翻译,也没翻译出来,现又寄到清华大学翻译去了,至今还没有信息。刘田说。

听后,更使我纳闷不解,我家那里出来的密电码呢?他们明明在我家搜去的是我的藏书、习作和日记,

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特务?你一定要说实话。刘田认真地向我问道。

我说我不是特务,有用吗?你信吗?我无奈的回答。

实际上,你承认是特务,我也不信,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刘田肯定地说。

顺武在这么?是刘娥(化名)在大门外问道。

姑,你找顺武干什么?又要开批斗会了?刘田半真半假边答应边走向大门口。

刘娥,女,1949生,初小文化,1964年加入共青团,1965年任团支部副书记,1966年加入共产党,村妇女主任,现仍被结合在村领导班子。

刘娥,论行分,我字辈者称其姑姑,其家住刘田前院。

刘娥随刘田来到屋里。

二嫂子找你吃饭,我估摸着你肯定在这里,所以我对二嫂子说,我去给你找。刘娥进屋对我说。(刘娥所称呼二嫂子就是我妈妈)

我问你件事,可以吗?我礼貌的向刘娥问道。

刘娥直爽的说:你先别问我,我先问你吧,你《日记》里的那七八个狗尾巴圈字母,到底是哪国文字…”

哇!原来是

冤洋泪十八
冤洋泪(十八)

特务(4)

听得刘娥的问话,我恍然大悟,原来从我家搜出的所谓“密电码”是指那十来个“字母”子!

那让我从头说起吧。

那是1966年秋的一个“早工”,“ 摔稻草”时的事,具体时间是1966年10月16日,上午6——7点许。

早工】早饭前出工干活,叫做“早工”。

摔稻草就是用手工脱去稻粒的工作,其优点是脱粒后的稻草整齐,便于存放和再加工,如搓绳、编织草包等。

按常规,收工时,带队的干部要对每个人所摔的稻草进行质量检查,看是否摔的干净,今早带队的仍是名叫郑君的副队长,(化名)

郑君,其是公认的——不折不扣的势利眼,“见软的欺,见硬的怕,见了好老喊爸爸”。如果你是弱者,那你就成了他的手下户,专挑你的不是,错也错,不错也错,专拿你开刀,以逞己威。

好老】好汉,有势力。

父亲蒙难入狱后,我的村团支部干部身份和所有的职务都被撤了,并且还被戴上了黑四类的帽子,由此,郑君就把我也当作他的出气筒,显威的靶子了。其对我所耍的淫威行为程度,一次甚于一次!只要他郑君在场,我必要受其羞辱与玩弄,我对郑君的卑鄙行为一直采取强忍吞咽的态度。久而久之,庄邻和伙伴们都愤愤不平,他们背地里都鼓动我说:“你不要再这样忍欺受辱了,他不会因为你的忍让放过你的,这一点,你不是早就认识到了吗?过去你常告诉别人说他郑君就是这么个东西,应该直起腰来反抗,这怎么轮到自己的头上就变了呢?却不敢反抗了呢?

今早,我在上工的路上,伙伴们就附耳:“今早你

我接受和同意了他们的计划。

该收工了,郑君开始按次序检查验收了,他验一个说:“行”,再验一个说:“干净”,轮到我的跟前,他饶了过去,不给我验,就这样,他检查了一圈,结果是都合格。

最后他严肃地走到我跟前,用脚尖挑了挑我摔的稻草,气愤的指责道:“你的眼瞎了!看不见吗?拉下这么多稻粒!是不是存心搞破坏?!从摔!”

众目光立即聚到了这里,有的干脆围了上来。

队长,我不能说我一粒没拉,但,我敢说我摔的质量比你验收合格的还合格!”我低声辩说。

 “那你说!那个合格的不如你的合格”?!郑君挑衅的指着周围的众人对我吼道。

我摔的质量就不如顺武摔的质量好”。刘田把自己摔的稻草抱了过来与我摔的稻草放到一起比较说。

刘田的行为是郑君所料不及的。

没有比较,无法鉴别,两份摆放到一起,差距就明显的出来了。

众人目盯着郑君抽搐变形猪肝色的脸。

 “那你也从摔”!郑君恼羞成怒,竭力吼道。

 “我摔的质量也不如刘顺武摔的质量好”刘元又把自己摔的稻草也抱了过来比较说。

我摔的也不如

我的质量也...”,

一下子,七八个人高喊着抱着稻草来了,

郑君被这出乎意料的意外情况击晕了!他木桩似的僵立无语。

“...到底是你的眼睛瞎了?还是别人的眼睛瞎了?”

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心坏了?”

真她妈的不是个玩艺!!”

嬉笑声,指责声,混合着痛骂声,交织一片

早事件让我非常感动,回家后,我立即拿出日记本,欲记下这让我终生难忘的事件。当落笔时,忽想,如果把该事事实和日期如实记下,若被别人看见了,很可能会引起误会,想了一下,决定把话语说的概括笼统一点,把日期字母倒过头写,并且从右往左书写,我想,反正日记就是给自己看的,自己明白就行,最好是别人看不懂为好。

如是,我就把原本应该是这样写:1966年10月16日.6——7点时之事,令人感动,要牢记此情此意。改写为:7——6.61.01.6691之事,令人感动,要铭记此情此意,永不可忘!!

这样词语含糊不明。加之手写体字母头朝了下,故看上去,很像外文字母或拼音字母。

刘娥听后大笑,说:“你知道吗?你的这几个简单的字母,县公安局、县中学外语教师都未能破译,现已寄往北京清华大学了,请求教授帮助破译,至今还没有回音”。接着问道:“你向别人解释过这事没有?”

别人没有直接问及此事的,我也不知道密电码就是指那几个字母,所以我没有解释过”。我回答说。

你回家吃饭吧,该干啥干啥,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大事,专靠他刘峰兄妹折腾,我看杀不了你的”。刘娥宽慰我说。

过了清明节,天气暖和起来了,我计划出了农历二月就动身进京上访。

忽然一天晚饭后,红卫兵把我叫到大队部,村干部和红卫兵头头都在场,他们见我来了,客气的让我与他们坐在同一条大板凳上,贫协主席刘顺德首先发话,他打开被搜去的我的日记本,指着1966年10月16日的日记笑着问道:“这是你写的吧”?

是我写的”。我从容的回答。

你把这是什么意思讲一下,行吗”?

他们静寂无声的听完了我的叙述后,又找来记工员,用当天的考勤佐证了我所解释的真实性,在笑声中,没费多大地周折,就把我的“特务”帽子甩掉了。

刘顺德接着又问道:

你写上访信的吧”

听得此话,我的心激动地猛然一跳,想,“肯定有信息了,并且还是好信息”。

告诉你,国务院给你回信了,你看一下吧”。刘顺德不等我回话,就笑着递给我一封信说道。

我捧着国务院的回信,心潮突然涌滚,浑身颤抖,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不能自己!我真想高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但我张不开口。

信是国务院转交江苏省军管会,省军管会又转至赣榆县军管会,一级一级签转下来的,大致内容是,要以相关政策,法律处理好我所反映的问题。

赣榆县军管会的批示是:

1、退回被没收的房屋,树木,及所有的财产,已被损坏的,要恢复原来面貌,无法恢复的要折价赔款。

2、恢复刘顺武的团籍。

3、关于被更改的家庭成分、刘希光的案件问题,待运动后期处理。

还注明,要将该信交与刘顺武本人。

我怀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信叠好,欲装起来,

刘顺德见状对我说:“信暂时还不能给你,公社军管会还要要,要在全公社会议上宣布;还要照着这信上说的办理,等办理完毕再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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