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犯人来说,时间既宝贵又不宝贵。狱中的时间过得越快越好,这是人生中最不宝贵的时间;而甜蜜回忆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是宝贵的时间。因此,时间对犯人来说,又爱又恨。
同室狱友越南人Long从昨晚开始,一直睡到今天下午晚饭的时间,除了中间我们早餐、午餐,及期间我用卫生间约15分钟,他一直在睡觉。他昨天做饭似乎做砸了,两盆饭做好都被他倒掉了。我担心他心情不好,今晚就问他,“Are you OK?”他笑笑,说他不想起床,因为他做了几个好梦,梦见他回到幼儿园时期,那是他最幸福的时段,他不想醒来。
刚入狱的时候,他常做恶梦,比如掉头发,落牙齿之类。Long说,现在适应监狱生活了,能做好梦了,呵呵,这样日子就过得快了。
爱尔兰人Jason走了,我们饭桌来了一个新犯人Mike,一口浓重的Boston腔调,让我意识到联邦监狱除毒品贩子外,其实大多关押外国人和移民。今天,黎巴嫩人Joe一如既往的满头乱发来吃中饭。以前Jason和Joe同牢房的,Jason总笑Joe起床后那一头“被电击过”的乱发。餐毕,Joe睡眼朦胧地问我,“今天几号了?七号吗?”我说八号了,他便又回去睡觉了。
我对同桌的Appes和Mike说,他睡觉可真有本事,我每天只能睡不到八小时。我言下之意他连时间都可以睡忘记。Mike瞪着我说,在监狱里,不睡觉干吗?我说我入狱前每天只睡六小时,现在比以前多睡两小时了,够了。Mike笑笑说,“傻瓜,睡得越少,刑期越长,学着点吧。”巴西人Appes说他以前也是忙,一天睡五个小时,现在则希望一天能睡十五个小时。我睁大眼睛,笑笑,看他们吃完离开。
监狱于我,是一所新的学校,当然,美国联邦监狱比传说中旧中国国民党的监狱好多了,皮肉之苦的教训不需要在这里学了,但要学习的东西还是很多,比如如何对待时间,就是今天的课题。
每个人都知道时间宝贵,但人在自由的时候不会珍惜它,我今天发现,人在不自由的时候也一样不珍惜时间。我今天参加了犯人组织的圣经研讨班,我不是基督徒,但我愿意探讨精神世界,我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有上帝的存在。我认为上帝除了赋予我们生命,同样重要的是给予我们时间。我们也许不能控制我们生命的长度,但我们能控制我们生命度过时间的广度和深度。只有这样,无论监狱内外,都不是虚度人生。
主啊,如果我看到他人的不足,请原谅我,请让我更加宽容;如果我虚度光阴,请提醒我,请惩罚我。
主啊,时间是用来找寻幸福,并度过幸福的,对吗?幸福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爱,以及上帝与人之间的爱,对吗?在时间面前,一切的财富、权力、声望都是短暂的,一切的幸福与爱都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