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的故事

　　--------献给亲爱的妈妈

　　

　　           （牛牛）

　　

　　晚霞辉映着西方的天际，火红的太阳像一个硕大无比的熟透了得橘子，眼看就要从树上掉下来一样，沉甸甸地向地平线坠了下去。风屏住了呼吸，树木一动不动，天地之间有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使人心旷神怡。

　　我想起约好小林去捉迷藏的事，不由地从板凳上弹了起来，连蹦带跳地向门口走去。

　　"小兵！"我刚走到门前，就听见妈妈在屋里叫我。

　　"嗳"我把头扭过去。

　　"你到那里去？"

　　"我去找小林玩去。"我推开了门。

　　"小兵，等一等。"妈妈又说。我只好把脚伸回来。"妈妈，你有什么事吗？"

　　"不，小兵，今天妈妈想带你出去玩，好吗？"

　　"好，"我心里第一个念头刚一闪，又想起小林的约会，"那小林呢？"

　　"傻孩子，你去告诉他一声不就得了。"

　　"嗯。"我说罢一阵风似的跑啦

　　

　　高大而有粗壮的白杨树像一把绿色的雨伞，直挺挺地耸立着。柔软的垂柳轻轻地随风飘动，就向小林妹妹小佳荡秋千时的辫子。晚霞辉映着每一片树叶，远处看去，大自然真像一个五光十色，应有尽有的大公园。

　　"小兵，"妈妈在后面招呼着我"你别光知道往前跑，来，帮妈妈挖野菜。"

　　"妈妈，你不是带我出来玩的吗？"我大惑不解地看着妈妈，仿佛要在妈妈身上寻找什么。

　　"小兵，妈妈是带你玩来着，你看，挖野菜不也很好玩吗？"

　　"不，你带我到小河沟哪里去抓螃蟹，还要讲故事。"我缠着妈妈，摇着她的胳膊，开始耍娇了。

　　"孩子，别缠着妈妈。"妈妈说着递给我一把菜刀，"先挖野菜，妈妈再给你讲故事。"一听有故事，我便兴奋起来。"好吧，妈妈，你可要马上讲给我听。"

　　妈妈笑了。她那慈祥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她先问我喜欢不喜欢吃饺子，我说："喜欢，只要妈妈喜欢我就喜欢。"

　　"那么明天就给你包一顿野菜饺子吃，好吗？"

　　"野菜？"我迟疑地问，"它能吃吗？"

　　"不但能吃，而且很好吃。"妈妈肯定的回答。

　　我用力挖出一颗野菜，仔细地端详着它，还把它放到鼻子上嗅了嗅，然后带着怀疑的神色向妈妈看去。

　　"你爸爸可喜欢吃它拉。"妈妈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我还是将信将疑。

　　"你爸爸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地，出了替别人干活，就是给地主家放牛。那时候，别说吃白面饺子，就是这野菜"她顿了一下说："有时也吃不上。"

　　我紧紧地盯着妈妈。妈妈脸上的皱纹骤然蹙在一起，双眸久久地凝视着远方。她的思绪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样，一言不语地站了好一会儿，仿佛在努力回忆着遥远的过去。

　　"你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记得有一年家乡天气大旱，许多地里的庄稼颗粒不收。没有办法，我们这些穷孩子只好挎着篮子上山去挖野菜勉强糊口。那时，你爸爸在给地主家放牛，也是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那个村子里的地主心肠可坏啦。他为了逼穷人向他借高利贷债，甚至连我们上山挖野菜都不许，还胡说什么山是他家的山，山上的野菜也是他家的，谁也动不得。

　　"一天，天刚蒙蒙亮，我就悄悄地起来上山去挖野菜。心想，天这么早，地主一定不会发觉。谁知就在我挖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一阵劈头盖脸的棍子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个地主的狗腿子瞪着金刚怒目，好象要把我给活活吃了似的。他一边打一边骂，打得我在地上爬呀滚呀，当时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突然，山冈上跳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他冲着狗腿子大喝一声：‘你凭什么打人？"

　　狗腿子恶狠狠地说："打她又怎么样？打死这个贱贼又怎么了？"

　　"住手！"小伙子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棍子，折断，扔得远远的。"她犯了什么罪，你这么没轻没重？"

　　"好哇，你小子想造反呀。"狗腿子猛的向他扑来，小伙子敏捷地一闪，闪了狗腿子一个趔趄。狗腿子一看势头不妙，便夹着尾巴跑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感激地望着他。他走过来安慰我，还帮我拾起地上的野菜。"

　　"他是谁呀？"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他就是你爸爸！"

　　"啊！爸爸。"我听呆住了。

　　"从那以后，你爸爸经常到我家来，还带来好多野菜。这些都是他放牛时挖的。听说为了这事地主还扣了他好多工钱。有一天，听大人们讲那天是你爸爸的生日，我便上山挖了许多许多又大又嫩的野菜，包了一顿饺子，算是给你爸爸过了个生日。"

　　... ...

　　听了妈妈的回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似乎懂了许多。我的心就像被淋湿的小鸟一样一直在颤抖。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紊乱，我只顾低头挖野菜，仿佛那野菜就是无价的宝贝。

　　"明天是你爸爸的生日。"妈妈眼睛闪亮的说："该给他，也给你，做一顿饺子吃一吃。"

　　我一下子抬起头，说："妈妈，我懂啦。"

　　天色渐渐的晚了，远方的小鸟都飞回巢里。晚霞也消失拉，灰色的天幕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该回家啦，小兵。"妈妈说。

　　"不，再挖一会儿。"我摇了摇头。

　　妈妈拍打着手上的泥土，望着我的身影，由衷的笑了。
 

　　

　　1980．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