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胜乔
 

“在我看来，历史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弯弯曲曲、有上有下，许多历史，恐怕还要等到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评断。”

　　打开电脑，一条消息跳入眼中：著名美籍华人学者、历史学家、《晚清七十年》的作者唐德刚先生，已于周一(26日)晚间在美国旧金山家中因肾衰竭过世，享年89岁。

　　刚看到这条消息，有些吃惊难过，但想起自己看过的唐先生的几本书，老人家在书中插科打诨，嬉笑怒骂，真知灼见却跃然于纸上，又禁不上有些许莞尔。唐先生在世睿智幽默，著作等身，活到八十九岁才走，已是高寿，想必他不会有太多遗憾。愿老人家在天国安息，永远快乐。

　　最初知道唐先生，是因为《晚清七十年》这本书。记得那是2003年，我刚从内地一家机关单位辞职来到沿海打工，刚进公司没有几个朋友，为驱赶寂寞，每天下班后便泡在网上。我那时迷上了历史，尤其对晚清政府经过30多年改革开放（1861－1894洋务运动），在军事、经济等方面取得巨大成绩的情况下，结果却经甲午海战一战一败涂地于实力远逊自己的日本而费解。当我在网上搜索相关史料欲作一番研究时，看到了几段引自唐先生这本书的材料，便立刻被老人家对历史的洞见和诙谐的文字折服了，禁不住想立即找到这本书，一览全璧。

　　然而，让我深感失望的是，唐先生这本书在内地属于禁书，不光书店没得卖，网上亦难下载，只能通过不同的网站、论坛，这里看几章，那里看几句，陆陆续续管中窥见唐先生对晚清时局的评断。后来上海的一位老友听我谈起遗憾，到当地专卖盗版书的地下书摊搜寻，找到一本经过严重删节、署名“岳麓书社”出版的阉割本寄给我。虽然我读到的不是足本，而且是盗版，里面错字连篇，但我对唐先生通过浅显史实，表露出的对历史的洞察和精湛见识，记忆犹新。尤其是对他关于“历史的三峡”的社会转型命题，印象至深。

　　唐先生在《晚清七十年》中，把“废封建，立郡县；废井田，开阡陌”而起的转型，到最终确立的制度，称为秦汉模式，是中国历史的第一次转型，而这一转型过程，从商鞅变法到汉武帝昭帝（公元前86年），期间转了两三千年之久，才大致确立。

　　“自此这一秦汉模式的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制度，便一成不变地延续下来，直到蒋中正、毛泽东当政，基本上还是照旧。所以毛泽东说：“千载犹行秦法政。”这句话，大致是正确无讹的。

　　可是这一秦汉模式延续到清朝末叶“鸦片战争”时期（一八三九～一八四二），就逐渐维持不下去了——在西方文明挑战之下，我们的传统制度被迫作有史以来“第二次政治社会制度大转型。

　　唐先生认为，这第二次大转型是被迫的，也是死人如麻，极其痛苦的。这次惊涛骇浪的大转型，笔者试名之曰“历史三峡”。我们要通过这个可怕的三峡，大致也要历时两百年。自一八四〇年开始，我们能在二〇四〇年通过三峡，享受点风平浪静的清福，就算是很幸运的了。如果历史出了偏差，政治军事走火入魔，则这条“历史三峡”还会无限期地延长下去。那我民族的苦日子就过不尽了。——不过不论时间长短，“历史三峡”终必有通过之一日。这是个历史的必然。到那时“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我们在喝采声中，就可以扬帆直下，随大江东去，进入海阔天空的太平之洋了。”

　　唐先生曾言：“在我看来，历史不是一条直线，而是弯弯曲曲、有上有下，许多历史，恐怕还要等到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评断。”如今，无论是他曾经推许的台湾，还是今天的大陆，其转型或快或慢，却是甚为艰难，如唐先生所指，还处在历史的三峡中。

　　历史无法假设。虽然我们尚难肯定今后历史细节，但中国命运应会如唐先生所言，历史的三峡终有通过、中国进入海阔天空的太平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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