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和当年《暗算》、《解密》寂寞深闺久未识的局面相比,麦家的新作《风声》可谓先声夺人。先是破了《人民文学》五十八年不登长篇的先例,将一份纯文学刊物的一期一气儿占了半壁江山,然后是新书开机三十万出笼,成都、上海、广州、杭州、南京几地的签售,一路喝彩,一路风光。
未见其文先闻其声,这造就了我对它的第一次阅读一直处于风紧浪急的状态。记得是十月长假的一天,记得读的是十月号的《人民文学》。读到小说收尾,我竟有些险些踏空的失重,后来回想,应该归究于麦家小说中的速度,是那种文字的快速推进带着我呼哧带喘地奔路,却忘了提醒我最后收脚。看媒体上许多麦家的小说同行评价,大概也有我这样类似的经历,阿来、李敬泽、谢有顺、何小竹们都说:这个小说拿起来放不下,一气读了五六个小时。
这是不是男人所说的阅读快感?也许是,但作为女性读者,第一次的阅读并不令我满足。我得承认,在这方面,男人女人确实存在着差异。想当年,《达·芬奇密码》把我周围的男人读得五迷三道,我的几位女朋友则说:怎么觉得那么简单?那也是我后来读丹·布朗与读一些悬疑小说的感受,它们只考虑了速度,没有考虑别的。而对麦家的期待,不是这样,因为他是写过《暗算》与《解密》的麦家。无论这两部小说的命运如何大起大落,但是,你得承认,那些文字是透气透风的,忧伤弥漫其间,关于天才的感叹让悬疑坚硬的外壳也变得柔软。而初读的《风声》没有这些,它一开始就带着晚来风急的速度,将我们裹挟进密室,让我们都有些狼奔豕突。这样的效果是麦家希望的吗?坦率说,我不这么认为,短信求证他,他也说:光好看是不够的,刊物是节本,你等着看书。
二
书没出来,我就去了杭州,为弘一音乐会而去,小住灵隐寺。特意在杭州多逗留了两天,是为了看看那被千百年文人描述烂了的杭州。有些地方看景不如听景,但是杭州竟然不是。西湖边林深树密,歧路丛生,我走着走着就彻底迷失,但又迷失得分外快意。
惟一明确地打了车,对司机说出方向的是茶叶博物馆。当年有本小说叫《南方有嘉木》,我是看了它爱上的茶,有人告诉我,这位作家曾在茶叶博物馆工作过。那里一定有对各种茶叶前世今生的介绍,我要在那里认认茶。像我这样认真地游客可能不多,因为茶叶博物馆很开阔,早已有人将它当公园逛,有人将它当牌场了,我则把那里的犄角旮旯走了个个遍。
杭州回来,看到了寄来的麦家的书。一翻就看到了亲切的杭州,感觉大大的不同。故事的发生地裘庄,竟然就是今天的茶叶博物馆;肥原最后被收拾,竟然也是在西湖边上。不经意间,我已经在麦家的小说里走了一遭,我忽然意识到,《风声》与《暗算》的不同。简言之,《暗算》关乎天才,它的时空可以挪移;《风声》关乎历史,它只能是在杭州。只有美成仙境的西湖,才能发生如此复杂的故事:日本的肥原可以对中华文化弃之如敝屐,却无法释怀于这一青山绿水的柔美,以帝国美女做比喻,让它免受日本轰炸机摧毁。虽然也算是保护西湖的功臣,但终难逃被杀的命运,因为历史的冤债往往是合并一起还的,没有谁能精确暗算多少功抵多少过。
写肥原的心路历程与裘庄的前世的那一章叫“静风”,正是刊物缺失的那一章,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脚踩空,因为三足才能鼎立,它是《风声》中最有立的支点,也是神来之笔。
三
仔细说说我为什么这么认为。看过电视剧《暗算》,《风声》的第一章其实没什么悬念。“老鬼”是谁,我看很容易锁定是谁,甚至可以算做钱之江故事的新版。你从对老鬼的字里行间的描写也能揣度其一二。麦家要做的是,无非就是如何用文字把这个已知的故事讲得令人欲罢不能而已。他当然不乏这样挖隧道的耐心与功力。故事看起来就那么严丝合缝地铺衍着,到了第二章,竟然撕开了口子,小说到这里才开始出奇,回头才会发现,麦家在如此严丝合缝的故事中竟然也留了空隙,否则顾小梦嘴里的老鬼版本无法成立。但顾小梦版的老鬼故事不是颠覆,不是罗生门,而是古器中所说的阴刻与阳刻,方向的努力是一致的,就是将这个故事的缝隙拼贴得更合理也更完整。
但“静风”不同。我之所以说它是神来一笔,是因为它不知不觉就包抄到了故事的前面。它所放大并复活的故事中符号化般的肥原、王田香与老汉,也不是只为了补足故事的前身,而是放大了历史与心灵的迷惑。关乎顾小梦夫妻间分分和和,也关乎肥原何以一路向右转,等等。麦家在这里不做推演,他把它们固执地留在那里,加深着我们的迷惑。带着疑惑再读第一二章,我应该修正自己的看法,它原来并不像一开始阅读那么密不透风,缝隙依然存在,只是无人填满。
像《暗算》中天才的密码是无人能解的一样,麦家的《风声》中也看到了人们对“历史密码”的无力。麦家习惯以“风”讲故事,重听他的《风声》,我想起一句歌词:答案在风中。
“七”乐无穷,尽在新浪新版博客,快来体验啊~~~请点击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