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学到哲学再到宗教


一个人正常的成长经历中,首先接触的应该是文学。从没上学时爸爸教我背“明月几时有”,“春眠不觉晓”。中学看金庸的武侠小说,大学时到图书馆照着历年诺贝尔文学奖的书单借外国名著,直到如今,我仍然喜欢文学。人的思想刚开始形成的时候,总是被审美的情绪左右,越是脱离现实,越是虚幻的东西越能被感动。虽然有时稍嫌幼稚,但人年轻时候的理想主义是应该的,到是现在一些年轻人现实得有些世故,让我很不理解。

哲学起于对人生的思考,每个人成长到一定年龄就会出现,因为各人的成长环境不同或迟或早。孔子说:十五而志于学。现代人比较晚熟,或者是我比较晚熟,我到十七八岁才结束浑浑噩噩的生活。哲学的理性思维不同于文学的感性思维,如果文学是单纯的思考,那么哲学就是对思考的反思。有些人成年以后也很少使用自己的理性,我侄儿书架上的一句格言或许可以解释。“如果你小的时候学不会思考,那你就永远也学不会了。”

文学和哲学的区分并不是泾渭分明的,某些文学作品蕴涵很深的哲理,比如加缪就几乎没写过几行哲学作品,但凭着他的小说人们还是叫他哲学家。而很多哲学作品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庄子》就是最好的散文。萨特,加缪这两位存在主义者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说明在某一个高度上,文学和哲学是交融在一起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讲,哲学是排斥文学的。(这个文学特指通俗文学)文学美化生活,哲学还源生活。当一个人有了一定的哲学体验之后,他(她)的目光应该对人生的一些表面现象有一定的穿透力,对低俗的垃圾文学,速食文学,病态文学有一定的抵抗力。对一个普通人来说,哲学并不一定是大部头的哲学书,满口深奥的别人不能理解的语言。我更欣赏这样的哲学,严谨的思维方式,有逻辑性的语言,通达的人生态度。很遗憾,我一样也做不到。

 

文学和哲学的关注目标是一致的,都是人这个奇怪的动物,但方式有所不同,习惯了文学语言的人很可能被一般哲学书艰深晦涩的语言坏了胃口,原因有很多,比如一些外文哲学书的翻译问题,哲学术语和生活语言有所差异,哲学不太关心表面现象,它更关注一些深刻的问题,概念性的问题,结构性的问题,本原的问题,终极的问题。朋友,如果你读不懂某些哲学书,不要认为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一个哲学家看不懂另一个哲学家的书是常有的事。我本人对西方哲学偏重于非理性主义,比如叔本华,尼采,萨特。别的流派的哲学书也很难看进去。但我不认为这会影响我思考一些哲学问题。

哲学的问题是什么,存在主义的一个观点我深以为然。研究哲学就是准备死。这样的观点我认为并不消极,灰色。而是真正严肃的问题。真正使一个人对自己的人生产生反思的往往是别人的死亡。死亡是无法回避的,死亡具有无法抵御的穿透力。哲学关注的很多问题都是为死亡服务的,大部分哲学的基础是建立在人会死这个大前提下。

中国文化是很奇怪的,它宗教感不很强,但佛教,道教这样的正统宗教却是它的重要组成部分,本世纪初期的新文化运动,新中国建立后的文革,直到现在西方经济文化的强烈冲击,中国文化中的宗教成分在表面上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奇怪的是,许多人却成为新的宗教信徒。可见,宗教有其合理性。

哲学和宗教只有一步之隔,哲学给了你一条艰苦的探索之路,而宗教却在天国给你预定了位置。你选择哪个?这样描述当然不很准确。哲学和宗教都是包罗万象。两者之间的区别也很难下结论。我认为,哲学和宗教都是对人生的终极问题的探究,哲学比较世俗化,知识化,而宗教重体验,包含很多神秘主义的东西,与正常人的生活有很多区别,但这也是吸引人的一个地方。

宗教和迷信是双胞胎,宗教的主观性决定了没有任何标准区分信仰和迷信,所以我们在接受宗教的同时,不得不接受十字军东征,宗教裁判所,在圣战名义下的屠杀,还有今天的法轮功。没有任何办法,从前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房龙的书里把这些归罪于人性中的不宽容,我想差不多。

我关注的宗教更多的是个人的心理体验,与他人无关。道家冲淡平和的生活态度我收益良多,佛教缘起性空的说法最大程度上的弱化了我个人自我的膨胀,我对宗教的要求并不很多,我不求成仙成佛,不求延年益寿,甚至不求强身健体,只求一个心灵的归宿,只求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只求一颗少受束缚的心,希望我能得到。

文学到哲学再到宗教,从美到善到真,从感性到理性到无性,从繁花似锦的平原到风沙四起的戈壁高原到空旷无人迹的峰顶,人生的路或短或长,你或许流连于某一段的景色。或许就这么永不停留的走下求去了。停下的别遗憾,走下去的别后悔,没有对和错。如果人能预知对错,那何苦探寻不止,如果人生的路可以被安排,那人生还有何意义。

原载:从文学到哲学再到宗教(来自哲学讨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