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宝瑞:雷妍弟弟刘植岩及其在抗日救亡时期吟唱的诗歌


 

雷妍弟弟刘植岩及其在抗日救亡时期吟唱的诗歌

 

董宝瑞

 

列入新版《昌黎县志·人物传》的刘植岩,是原中共中央西南局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组织部部长,是一个在抗日救亡时期参加革命的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最近,笔者在研究昌黎籍北京女作家雷妍的生平时,从《北京四十年代女作家雷妍小说散文选》中,发现了他在70多年前参加抗日救亡斗争时创作的5首诗歌遗作。

刘植岩是昌黎县城郊区两河村人。191827日(农历丁巳年腊月廿六),他出生在与昌黎县城隔饮马河相望的两河村(其生前依立春后两日出生属马和阴历日期,把生日填写为19181226日)。他的父亲刘润春,字雨楼,为李大钊在永平府中学的同学,从天津长芦银行专修所毕业后,先后在大清银行和中国、边业、农工、东莱等银行供职(民国版《昌黎县志》记其为“天津银行学校专门毕业”)。他在童年时得以与母亲和姐姐、妹妹到北京与转到那里任一个银行经理的父亲团聚,并到业已改称“北平”的北京读书。刘植岩小学毕业后,考入北平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正在北师大附中读初中的刘植岩,积极投身爱国救亡运动,与同学在学校图书馆墙壁上办救亡墙报,以文艺形式宣传抗日。到1935年,他和一些高中同学参加了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外围组织——民族武装自卫会和社联,从而走上革命道路。同年冬天,他参加了著名的一二·学生运动。19362月,他作为附中的代表参加了在北平女师大召开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成立大会,并积极筹备附中分队。就在那一年,他担任了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的青年革命组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第五区队队长,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七七事变”后,他离开被日军入侵的北平,到太原在平津流亡学生中进行革命活动,后来又受党组织委派到驻扎在河北省行唐县的孙殿英部队从事改造旧军队的工作。1939年,他奉命参加太岳抗日民主根据地的开创工作,从19401月起,先后任中共太岳区委宣传科科长、太岳区第一地委书记、太岳军区第一军分区政治委员等职。1943年,太岳区第一、二、三地委合并,他先后出任新成立的岳北地委宣传部长兼屯留县委书记、岳北地委组织部部长、岳北地委书记和太岳军区第十八军分区政治委员等职。抗日战争胜利后,他相继任岳北地委书记、晋南工委运城地委书记、中共中央西北局工委委员,及太岳军区第一军分区、第三军分区、晋绥军区第十一军分区、运城军分区政治委员等职。19495月,他从山西回到北平,被调到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工作,先后任新区组副组长、组长。新中国成立后,他出任政务院参事室参事,并先后任中央人民政府人事部第三局副局长、第一局副局长。1952年秋天,他被调到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任干部管理处副处长,主要负责干部的调配工作;后来,又先后出任综合干部管理处处长、干部管理处二处处长,兼任中央直属党委常委兼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1956年,他成为中共中央组织部部务委员会成员,并出席了中国共产党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任华北代表团山西组副组长19587月,他被中组部下放到云南,被任命为中共昆明市委书记处书记,分管文教和郊区工作(两个月后增补为中共云南省委常委)。1961年,中共中央西南局成立,他出任中共中央西南局委员、组织部部长,并先后任代秘书长、秘书长;1965年,经中共中央政治局批准,出任中共中央西南局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组织部部长。“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被任命为西南局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组长。局势逐渐失控后,他被“打倒”,遭受了残酷的批斗。19671212日,他在成都被迫害致死,含冤去世,终年49周岁。

刘植岩在中共中央组织部工作期间,是比较有名的“笔杆子”。当时,中组部出台的不少涉及全局的重要文件,给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报告,有关党的干部工作的社论,大多出自他的手笔。他先后执笔起草了《关于加强干部管理工作的决定》、《关于审查干部的决定》和《关于处理党员干部历史上被捕被俘后所犯的各种错误的意见的报告》等重要文件,及《为消除党组织内的消极的和不健康的现象而斗争》、《中央组织部给中央的工作报告》等报告,为党的组织建设和干部队伍管理建设做了大量开创性的工作,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刘植岩之所以在新中国建立初期能够成为中组部的主要“笔杆子”,与他有深厚的文字,特别是文学功底有关。他的父亲刘润春是文学底蕴深厚的有知之士,能歌善吟,时常写一些旧体诗词。他的大姐刘植莲毕业于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英国文学系,酷爱西方文学,颇有写作才能;后来,成为北平,乃至华北沦陷区与梅娘齐名的著名女作家——雷妍。受父亲和姐姐的熏陶与影响,他在北平师范大学附属中学读书即以能写善画出名。当时,他尤爱诗歌创作,在从事抗日救亡活动之余,创作了不少表达向往革命与追求光明思绪的诗歌作品,并有一些作品以“上官橘”、“赵橘”为笔名在上海《新诗》等杂志发表。可惜的是,1937冬天,在他离开北平到山西参加抗日战争,业已转到北平研究院工作的父亲随机关转道上海、香港撤到云南昆明以后,有人指证其家有男人出外抗日,家宅遭到侵华日军的突然搜捕,并把他的大姐和二姐带去审讯。大姐一口咬定父亲在家务农,丈夫在南方铁路上工作,自己是回娘家生孩子的,没有兄弟,被放回后,为防止再出意外,便把父亲和弟弟的日记、诗稿等统统烧毁了,使父亲刘润春的旧体诗及刘植岩留下的新诗手稿等全部化为灰烬。大姐刘植莲以“雷妍”为主要笔名从事文学创作以后,很为父亲和弟弟的诗稿都被毁掉惋惜,1944年在出版小说集《白马的骑者》时,特意把刘植岩1936年创作的诗歌《书怀》放在书的前页,表达了自己对战斗在抗日前线的亲人暗暗的怀念。

刘植岩在抗日救亡时期创作的诗歌,除抗日战争时期辑入《白马的骑者》的《书怀》外,迄今仅从上海图书馆等处找到了4首,刘植岩的外甥女刘琤2006年自费编印她的母亲的《北京四十年代女作家雷妍小说散文选》时,以《上官橘诗五首》为题,将其辑入了书中。这4诗是《喟》、《无题》、《窗》、《树林》,分别发表于1937年的第145期《新诗》杂志,均为刘植岩那时创作的重要作品。

刘植岩在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前后创作的诗歌《书怀》,短小、舒畅:“一种迷茫,一种需求,一种爱。/落日时黄金的叶子,暮春时的风,初秋的雨。/没有声音,没有思索,只有遥远的凝视。/或是行走,或是叹息,或是永恒的休息。/逝者如斯夫,念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独惆怅于美好的往昔,不觉日之迟暮了。/泛孤舟于无尽的溪流或仰首看一天风云憔悴。/在沉沉的寂静中,已显露出神明的启示。”诗中抒发的是一种惆怅的心绪,但结尾却透出,他已经看到了人生道路上的光明前景。一句“在沉沉的寂静中,已显露出神明的启示”,道出了“神明的启示”给自己“沉沉的寂静”带来的希望与企盼。这当在他接受党组织的培养与教育,准备加入中国共产党时所写。“神明的启示”当指中国共产党人所信奉的共产主义理想。

刘植岩发表在1937年的第1期《新诗》的《喟》,分成了4段,语句写得很美,很舒展:“是大雾中旅人的来临吗/在那被阳光照成橘色的迷雾中/他吹响了一支芦苇/像火焰(红的黄的)/燃烧在薄暮的森林中/幻异地诉说忧愁的故事”“是彩绘的小船儿/在初解冻的溪流中/和冰块叮咚作响的小船儿/在第一颗的星光下/解开了金色的缆索/载着睡莲似的无言的少女远去”“是亚当夏娃黎明的放逐/那两个偷吃了神的果子的/全裸的,垂着有罪的头的”“不要唱了吧,你/如今只有令人沉默的声音了/再喝一杯苦酒/润泽起你那热情的声音吧”。他发表在1937年的第4期《新诗》的《无题》较长,分5段,段与段长短不一:“远处的帆篷是一小点白/太阳下的流泉也是温暖的/你看,终天默默地我又弹起自己的琴来了/海风把鸟翼吹抖,把羽毛吹乱/沙漠中疲乏的骆驼/常唱着一首绿洲的歌吧/沙漠船,沙漠船,沙漠船上尽是/辽远的行旅想着椰子林下的小土房子/和窗前沉默的少女吗/(站起来,伸一伸腰/看镜中自己青春的脸/蒙上一层忧郁的透明的霜了)”“流连,流连吧/我们是投向梦的更深处吗/是在山崖的边顶/那么深邃,那么遥远/预备跃下去飞下去吗/投向那温柔的白云的海吧/它怀抱着颂歌/也怀抱着光彩呀/飞奔,飞奔,然后/在寂静的星光下死去”“你看,她眼睛多么光明/是船头上的两颗宝石/辉映在水的闪光中”“啊,树林啊/你的苍翠,你的温煦,你的波涛/引我去到更幽僻的小径吧/哪怕连野狼也不曾走过/只开满了金色的野菊呢/我也要跋涉,走向前/经过那澄明的溪水/听红颊的山鸟,拍着翅/歌唱在繁多的枝叶间/泥土的香气中该有人熟睡/不论是古代的公主,或是/无忧的猎户,熟睡了千年/醒来仍是这些苍翠”“忘忧,忘忧/太阳又照亮了三角的红屋顶/拉开乳白的窗帘/仙人掌也又被浸在清凉中了/小孩子用多少力量去描绘自己心中的画/但结果能全是美丽的缅想吗/水流永远没有休止/你的幻想也追随着流去吧/        把你眼的光/漂到远方大海上”。比起他在《喟》在发出的喟叹来,这首诗显得清新、明快多了。“太阳下的流泉也是温暖的”,“沙漠中疲乏的骆驼/常唱着一首绿洲的歌”,“山崖的边顶/那么深邃,那么遥远/预备跃下去飞下去吗/投向那温柔的白云的海吧/它怀抱着颂歌/也怀抱着光彩”,“她眼睛多么光明/是船头上的两颗宝石”,“引我去到更幽僻的小径吧/哪怕连野狼也不曾走过/只开满了金色的野菊呢/我也要跋涉,走向前”,“水流永远没有休止/你的幻想也追随着流去吧/        把你眼的光/漂到远方大海上”。这些情景与意向,是一个心中没有光明和理想的青年很难歌吟出来的。从诗中所记述的情景,特别是山间的情景看,这首《无题》当写于1936年夏天,他担任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第五区队队长,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之后,到香山卧佛寺里边的樱桃沟参加野营训练期间。这是一个青年战士抒发的心意,字里行间透出的向往一场全新的战斗的渴望,是当时参加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北平青年学生热烈心情的自然流露与真实写照。

刘植岩发表于1937年第5期《新诗》的《窗》与《树林》,是两首短小精悍的散文诗,亦当写于1936年夏天到香山卧佛寺樱桃沟参加野营训练期间。在《窗》中,他借“一个有青铜鬓发和蓝宝石眼睛的男人”和“一个是有海水的青色卷发”、 “穿着白云的衫子”的“少女”在窗前“对语”,表达了自己对新的革命理想和斗争前景的信仰与期盼。“黎明叫我送信给你们,在夏天她来的更要早了”;“我们要用智慧的歌声迎接她,用感激的眼泪迎接她”;“她更美丽了,她已脱去了白云的羊毛衫子,而穿上金色的上衣和蓝色的长裙了”;“我们要用青色的草原和山峰迎接她,用梦的五彩记忆迎接她”;“她将为你们带来礼品:青白色的雾的大幔帐,和奔驰的淡金色的鹿车,上面载满了充溢着夜的香气的水藻和花朵”;“我们要用古老的魔术的图案迎接她,用坚硬的化为岩石的肉体迎接她”。这一句句热切切的话语,炽烈,美丽,充满了革命的激情。特别是最后一句,“我们要用古老的魔术的图案迎接她,用坚硬的化为岩石的肉体迎接她”,表现了一种坚强的革命意志与决心。与《窗》对比,《树林》则显得轻柔多了。“在清晨。/我们嚼食青色的花朵。/在被初升的太阳染成金色的林子中我们静躺着。泉水是一阵清凉。飞越过我们的头。它像欢乐似的紧压着我们,又像叹息似的轻拂着我们。/    五彩的绒作的大蝴蝶在绿松针的屏障上飞翔,我们却在青草上打滚,和透明的温柔的露珠跳舞。/我们是在一座峰峦的顶端上,环绕着它的是蓝色的音乐的大海。”这显然写的是樱桃沟野营训练基地的景色感受,与参加参加野营训练的战友们快慰的心情和明净的心境。而“我们是在一座峰峦的顶端上,环绕着它的是蓝色的音乐的大海”,透出的则是一种高亢的革命情怀。刘植岩的这两首散文诗,与他的长一点的《无题》一样,都是历经“一二·九”运动淬火的那一代立志爱国救亡的热血青年的心音的吟唱。从这一点说,作为一个当年的抗日救亡运动的积极参加者,刘植岩留下的这些诗歌遗作,是很有艺术价值,特别是历史价值的。

据著名音乐家、指挥家李德伦生前回忆,他与刘植岩在北平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同班读书时,接触到左翼文艺,不仅读了许多进步的现代文学作品,还读了不少反映现实生活的外国翻译作品,像高尔基的《母亲》及美国左翼作家辛克莱的《屠场》及《没有钱的犹太人》、《士敏土》等,而刘植岩当时读的书更深一些,诸如现代派、象征主义、新感觉主义等方面的著述。刘植岩还喜欢写诗,且写的诗被上海文艺界发现,作为1937年的新人发表他的诗。受刘植岩的影响,李德伦对现代派文学也产生了兴趣,喜欢穆石英的新感觉主义的诗作,与穆石英相似的叶灵风、郁达夫的书也看了不少。那时,刘植岩与李德伦一起负责办壁报,两人也经常一起出去玩,专门找一些不平的路走,有时还从山坡上滚下来,追求刺激。1947年夏天,中共中央在西柏坡召开全国土地会议时,李德伦碰到了已经担任太岳区地委书记的刘植岩。会议期间,两人又像过去那样深谈了好几次,刘植岩照样看问题深一些。当时,刘植岩正在读罗曼·罗兰的小说《约翰·克里斯朵夫》,觉得作者看问题达到了很深刻的程度。

刘植岩本可成为一名诗人的。但他在抗日战争爆发后,就义无返顾地走上了武装进行抗日斗争的最前线,并长期在抗日根据地担任一个地区的领导工作。后来,他虽然依然热爱文艺,但有心却可能再也无暇写诗,特别是比较清新的抒情诗了。他在其一生中,没有辜负的是时代的呼唤、历史的选择,用奉献“用坚硬的化为岩石的肉体”,实现了自己的革命理想与抱负。

 

20091128写于碣阳书斋,1226修订。

 

附:

 

上官橘诗五首

 

书 怀

 

            一种迷茫,一种需求,一种爱。

            落日时黄金的叶子,暮春时的风,初秋的雨。

            没有声音,没有思索,只有遥远的凝视。

            或是行走,或是叹息,或是永恒的休息。

            逝者如斯夫,念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我独惆怅于美好的往昔,不觉日之迟暮了。

            泛孤舟于无尽的溪流或仰首看一天风云憔悴。

            在沉沉的寂静中,已显露出神明的启示。

 

                  (作于1936年,原载《白马的骑者》初页)

 

   

在窗前有两个人对语。

    一个有青铜鬓发和蓝宝石眼睛的男人,一个是有海水的青色卷发的少女,她穿着白云的衫子。

    ——黎明叫我送信给你们,在夏天她来的更要早了。

    ——我们要用智慧的歌声迎接她,用感激的眼泪迎接她。

    ——她更美丽了,她已脱去了白云的羊毛衫子,而穿上金色的上衣和蓝色的长裙了。

    ——我们要用青色的草原和山峰迎接她,用梦的五彩记忆迎接她。

    ——她将为你们带来礼品:青白色的雾的大幔帐,和奔驰的淡金色的鹿车,上面载满了充溢着夜的香气的水藻和花朵。

——我们要用古老的魔术的图案迎接她,用坚硬的化为岩石的肉体迎接她。

 

树林

   

在清晨。

    我们嚼食青色的花朵。

    在被初升的太阳染成金色的林子中我们静躺着。泉水是一阵清凉。飞越过我们的头。它像欢乐似的紧压着我们,又像叹息似的轻拂着我们。

    五彩的绒作的大蝴蝶在绿松针的屏障上飞翔,我们却在青草上打滚,和透明的温柔的露珠跳舞。

我们是在一座峰峦的顶端上,环绕着它的是蓝色的音乐的大海。

 

                  (以上二首原载1937年《新诗》第五期)

 

无题

 

远处的帆篷是一小点白

太阳下的流泉也是温暖的

你看,终天默默地我又弹起自己的琴来了

海风把鸟翼吹抖,把羽毛吹乱

沙漠中疲乏的骆驼

常唱着一首绿洲的歌吧

沙漠船,沙漠船,沙漠船上尽是

辽远的行旅想着椰子林下的小土房子

和窗前沉默的少女吗

(站起来,伸一伸腰

看镜中自己青春的脸

蒙上一层忧郁的透明的霜了)

 

流连,流连吧

我们是投向梦的更深处吗

是在山崖的边顶

        那么深邃,那么遥远

预备跃下去飞下去吗

投向那温柔的白云的海吧

它怀抱着颂歌

也怀抱着光彩呀

飞奔,飞奔,然后

在寂静的星光下死去

 

你看,她眼睛多么光明

是船头上的两颗宝石

辉映在水的闪光中

 

啊,树林啊

你的苍翠,你的温煦,你的波涛

引我去到更幽僻的小径吧

        哪怕连野狼也不曾走过

        只开满了金色的野菊呢

我也要跋涉,走向前

经过那澄明的溪水

听红颊的山鸟,拍着翅

歌唱在繁多的枝叶间

泥土的香气中该有人熟睡

不论是古代的公主,或是

无忧的猎户,熟睡了千年

醒来仍是这些苍翠

 

        忘忧,忘忧

  太阳又照亮了三角的红屋顶

拉开乳白的窗帘

仙人掌也又被浸在清凉中了

小孩子用多少力量去描绘自己心中的画

但结果能全是美丽的缅想吗

水流永远没有休止

你的幻想也追随着流去吧

        把你眼的光

        漂到远方大海上。

 

(原载1937年《新诗》第四期)

 

 

      是大雾中旅人的来临吗

      在那被阳光照成橘色的迷雾中

      他吹响了一支芦苇

      像火焰(红的黄的)

      燃烧在薄暮的森林中

      幻异地诉说忧愁的故事

 

      是彩绘的小船儿

      在初解冻的溪流中

      和冰块叮咚作响的小船儿

      在第一颗的星光下

      解开了金色的缆索

      载着睡莲似的无言的少女远去

 

      是亚当夏娃黎明的放逐

      那两个偷吃了神的果子的

      全裸的,垂着有罪的头的

 

      不要唱了吧,你

      如今只有令人沉默的声音了

      再喝一杯苦酒

      润泽起你那热情的声音吧

 

                  (原载1937年《新诗》第二卷第一期)

 

    注:上官橘本名刘植岩,系雷妍(刘植莲)的弟弟,生于1918年。193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7年遵照党的指示奔赴抗日第一线,战斗在太行山地区。建国后曾任中共中央组织部部务委员、干部二处处长、昆明市委书记、中共中央西南局书记处书记兼秘书长及组织部长。1967年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致死。这里所选的诗均系他参加革命前读书时所作。因姐弟二人生前感情甚笃,故附于此。

 

(原载《四十年代北京女作家雷妍小说散文选》211216

 

 

儿童时代的刘植岩

 

 

青年时代的刘植岩

 

 

革命战争年代的刘植岩

 

 

刘植岩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