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阅读的故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博格病了。电车售票员汉娜帮助了他。
病愈后,博格找到汉娜家,向她致谢。
博格随身带着书,汉娜请他朗读。
博格拿出书本的时候,可以看到汉娜眼里的期待。
汉娜的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兴奋光彩,一个新的世界正展现在眼前。
一个假期,博格都在为汉娜朗读。从荷马到歌德,从小说、散文、戏剧、诗歌到历史著作。每一次,汉娜都是那么专注那么兴奋。即使是一段索然无味的文字,也会让她着迷。
博格上了大学,学法律。
老师带他们去旁听法院审理纳粹的案件。博格在被告席上看到了汉娜。
原来,汉娜在二战期间曾经参加纳粹,在集中营担任守卫。
受害人在控诉汉娜的罪行:“由于集中营关不了那么多人,过一段时间总要挑选一批人去接受死刑。汉娜总是挑选那些体弱的女孩,周到地照顾她们,给她们安排吃的和住的,还给他们医药。只要一有空,就要她们给她朗读。”
最后审理的是一桩重大“谋杀案”。
战争快结束的时候,纳粹将一批犹太人转移到一个教堂,汉娜和其他五六位女人担任看守。一枚炸弹误投到教堂上,教堂起火,数百犹太人被烧死。事后,看守们起草了一个报告,陈述事情经过。
审判中,检察官公开了这个报告。按照报告内容,教堂起火时之所以没有打开大门放出犹太人,是因为整个过程被汉娜操控,她反对开门放人。
“不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看守,我没有能力操控别人。”
“可是,在当初的报告上确实是这样写的,报告上有你的签名。”
“当初我们一起商量了报告内容,报告不是我写的。”
检察官要求进行笔记鉴定。
一阵尴尬,汉娜终于还是没有举起笔。
“好吧。报告是我写的。我认罪。”
审判的结果,其他看守被判处2—3年徒刑,汉娜被判处终身监禁。
博格突然明白,汉娜不识字!
在给汉娜朗读的那些日子,她尽管对书籍充满了好奇和崇敬,但她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本书,更没有读过一行字。
博格明白了,汉娜的看守同伴知道她不能阅读也不能书写,她们在报告里捏造了事实,将所有罪行转嫁到汉娜头上。
博格明白,汉娜拒绝笔记鉴定并认罪,并不是她真正承认了罪行,而是为了掩盖她不识字不能书写。在她看来,不能阅读和书写是一件更加不可原谅的事情,她为此更加羞愧,羞耻。为了这一耻辱,她甘愿承受终身监禁的惩罚。
汉娜在服刑。
博格知道听读对于汉娜的生命意味着什么。他决定帮助她。
博格翻出所有的书,大声朗读,录入磁带,再买一个收录机,一起给汉娜寄去。每个月,博格都要给汉娜寄去几盘磁带。博格知道,只要是书,小说和诗歌,文学和历史,政治和地理,汉娜都需要。
因为有了博格的朗读,在汉娜的眼里,监狱不再是灰色的。汉娜如饥似渴地听着,她的想象在监狱的上空自由翱翔着。
汉娜在听读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亲近文字的强烈冲动,其实,这种冲动早就埋在心里。只是,在以前,在与书籍和文字还很陌生的时候,她缺乏勇气。
从图书室借来一本书。屏住呼吸,慢慢打开,一种宗教般的神圣气氛开始蔓延。那一行行文字整齐安静地排列着,此时却又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活泼,那样的天真可爱。它们似乎在呼吸,似乎在起舞,似乎在嬉闹,似乎在窃窃私语……
不,安静下来,我要认识你们。
听着博格的朗读,汉娜开始寻找和认识一个个单词。第一个是the。
慢慢地,通过听磁带,汉娜学会了阅读,还学会了简单的书写。
由于表现良好,汉娜在服刑20年后被提前释放。
博格按照和监狱管理人员的约定前去接汉娜出狱。
可是,就在被释放前一天,汉娜自杀了。
博格来到汉娜的监舍,看到墙上整齐排放着他寄给汉娜的数百盒磁带,桌上还堆放着汉娜从图书室借阅的书籍——汉娜就是借助这些图书上吊的。
在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是汉娜誊写的那一篇博格给他读过而她又无数次听过的小说:“堤岸上出现一个新人……一个带小狗的女人。”
博格陷入了悲痛和沉思。
阅读对一个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阅读可以给人打开一扇窗口,使人进入另外一个世界,而那样一个世界是奇异和神圣的。
进入那样一个世界是幸运的,而不能进入则是不幸的。而汉娜对自己也许过于苛刻,她将不能进入那样一个奇妙的世界看成是一种耻辱。
彷徨在那个奇妙世界的大门外,借助于别人的朗读,汉娜有时候可以窥视一下那个世界,这使她兴奋,使她感觉人格的升华。
终于,她可以阅读,可以书写了。而这种能力,是在监狱中训练出来的。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出去。”汉娜的朋友说。
博格可以理解。
对于汉娜来说,不能阅读和不能书写,就算在外面的世界,也是生活在黑暗的牢笼之中。相反,即使在监狱里,阅读也能给她想象的自由天空,她因此而成为自由人。
也许,通过阅读和书写,汉娜实现了生命的意义;
也许,通过阅读和书写,汉娜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