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村选举始末


高杰村19岁的村委会主任白一彤)

 “我被他(父亲)骗了。”

这是新当选陕西省清涧县高杰村村主任的19岁在校女大学生白一彤,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反复说的一句话。
 
2009114,一位在校的大二女生白一彤,以绝对高票当选为陕西省清涧县高杰镇村村主任,她的当选使高杰村这一鲜为人知的村落,成为媒体趋之若鹜的焦点。是什么力量让数以百计的村民,将手中信任的选票投给了这位素不相识的19岁女孩?是什么力量让她的竞选之路如此畅顺?又是什么力量导致她决心放下学业去当一名村官?
 
带着种种疑问,本刊记者2月15日走进高杰村。虽说今天的高杰村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有了1个月前竞选时的热烈场面,但从到处悬挂张贴的各类标语上,仍能读出竞选时的某些况味。高杰村位于清涧县城以东40公里,是高杰村镇政府所在地,全村土地面积8230亩,共有人口1227人,它是全镇最大的行政村,被誉为“清涧第一村”。1927年3月,清涧县第一个党支部在此成立,自此成为陕北“红色革命摇篮”之一。
 
 (白岩林在村口树立起的醒目标语)
换届一波三折
 
2008年9月23日,高杰村村委会换届在即,经过选举,高杰村产生了新一届村委会候选人,并先后于10月8日、10月25日、11月19日进行了3次正式选举。由于各候选人在历次选举中的赞成票数均未过半,致使选举一次次流产。有鉴于此,该村选举委员会向高杰村镇换届指导小组作了汇报,并提出由村党支部书记暂时主持村委会工作的意见,该镇换届指导小组经讨论研究后提出初步意见,为了不影响该村的正常工作,根据《陕西省村民委员会选举规程》第八章第一节中“如果进行3次另行选举仍未选出3人的,就不要再进行选举了,经县、乡换届选举指导小组同意,可由村党支部书记暂时主持村民委员会工作”的规定,该镇换届选举指导小组经请示县换届选举指导小组意见后,于2008年11月28日派出包片领导席龙龙与镇政府文书刘军前往高杰村召开了全体党员、选举委员会成员、户代表、村民议事委员会成员会议,宣布了由村党委支部书记白海鸿暂时主持村委会工作。
 
原本此次高杰村换届工作暂告一段落,但就在此前几天,一位曾经在高杰村镇镇政府任一般干部的白岩林找到该镇党委书记惠生礼,表达了想让自己19岁目前还在安康学院专科班就读的女儿白一彤,回村竞选村主任一职的迫切愿望。“我起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他往往说话每个谱,” 惠生礼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他这人在我们这里很出名,大家对他都很了解。我婉言谢绝,告诉他换届选举已经结束,并半开玩笑地对他说,现在村里人一个个都想着法子去城里,而你却把女儿送回村,脑子没进水吧?但他坚持要让女儿回来竞选村主任。”
 
这之后,白岩林抱着志在必得的决心游走于高杰村和镇委镇政府,以及县委县政府,并不断地游说女儿。“他在电话中软磨硬泡让我回村竞选,”白一彤笑着对本刊记者说,“我问他村主任是干啥的?他说就是村长,一村之长。”11月20日,白一彤在电话中与高杰村村民换届选举委员会主任白福周取得联系,表达了自己有意竞选村委会主任的意愿。不久,白福周与另一名委员会成员白耀在西安与白一彤会面。“我和白福周在西安北二环长途汽车站与白一彤谈了2个多小时,” 在高杰村家中开了一家牙科诊所的白耀升告诉记者,“我和一彤去年认识的,她的嘴很会说,有大胆的抱负,对高杰村的发展有思路。自上世纪90年代起,村务帐目就从未公开过,一彤回家,我相信她会一心一意为群众做事的。”
 
在白岩林多方游说下,11月26日,白一彤回到高杰村,向村民们表达了自己想竞选村委会主任的意愿。同时,她的父亲白岩林通过关系为村民争取回了20个太阳能灶,并承诺为村民每户赠送500公斤过冬媒。这些举措,无疑在这个人均不足几百元的闭塞山村引发强烈的反响,从而导致村主任竞选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该村换届选举委员会根据不少群众的要求,联名签字按指印,提出了再行选举的意见,并于2008年12月11日,向镇选举指导小组报送了《关于村委会换届再行选举的报告》。
 
接到报告后,高杰村镇党委、政府对白一彤的情况进行了全面的了解,白一彤原名白婀娜,1989年12月16日生于高杰村,2007年秋考入安康学院中文系专科班学习,现为该校2年级学生。据清涧县有关部门向本刊提供的资料显示:镇党委、政府考虑到白一彤系在校学生,为了不影响其学业,曾与该村选委会分析了利弊,要求慎重对待,并对白一彤本人及其父亲白岩林同志做过劝导工作……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责成由包乡县级领导刘光忠召集县委组织部、民政局有关人员,于2008年12月23日上午召开专题会议进行研究。当晚,高杰村镇党委、政府召集该村党支部全体成员、选举委员会全体成员召开了会议。会上,镇党委书记惠生礼首先通报了该村村委会换届情况,并向与会人员通报了本村大学生白一彤想回村竞选村委会主任及多数村民支持的情况。镇党委、政府决定,由村党支部组织召开全体党员大会、户代表会、村民议事委员会和村民代表会议,广泛征求各方面意见。
 
12月24、25日,经高杰村村支部全体党员、村民议事委员会委员和村民代表讨论后,300多名选民一致要求再行选举,并在会议记录中联名签名。随后,镇党委、政府根据该村选举委员会的意见和多数村民的意愿,同意该村再行选举,并派出指导小组指导换届选举工作。于是,高杰村换届选举委员会于12月29日再次召开会议,确定了正式选举日。2009年1月8日,在村选举委员会的组织下,选举产生了村委会候选人(主任人选:白一彤、白治加;副主任人选:白海军、白礼义;委员人选:白炳义、白小红等)。1月14日,高杰村正式拉开了该届第4次换届选举的帷幕。全村共有选民886人,实到461人,白一彤得到村委会主任赞成票450票,以绝对高票当选为村委会主任,而其他候选人均未获半数通过。
 
(白一彤的父亲白岩林)
力挺女儿竞选
 
“我从未见过白一彤本人,是她父亲选举前来找我谈过2次话。”做了27年高杰村支部书记的白青福对记者说,“我当时不同意他女儿回来当村主任,我是支持白三娃竞选村主任的,他的女娃娃太小,不成熟,对农村工作没有一点经验。她父亲当时对我的反对很失望,几天以后,他带着女儿回村来,女儿表示了决心。我当时抱着有病乱投医的想法,有村长比没村长强,加上他的女儿很会说话,我才帮他去给白三娃做工作,让他放弃竞选,如果三娃竞选,他女儿的得票数绝不会那么多。”
 
“我过去也从没见过白一彤,但我对她抱有很大的希望,他爸爸是很有本事的人。”65岁的白向荣老人对本刊记者说,自选举前至今,白一彤与他父亲一直寄宿在他家里,“我们村没有人才,选了几次都选不出村长,过去的干部只管个人利益,不管集体利益,我们一直想为啥政府不给我们派个大学生来当村长。白一彤来竞选村长,政府就一直不同意,说让村支部主持工作,但我们不放心,那样会人浮于事,说不定还会倒退。我们强烈要求白一彤来竞选村主任,县里征求了上级意见,才让我们选了。”
 
“首先我欢迎白一彤回村当主任,她有超前意识,又有文化,虽然缺少实际经验,但什么都是慢慢干出来的。”前任村主任白礼义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去年11月份,白一彤的爸爸2次到家里来找我,让我给××做工作,退出竞选,支持他女儿。我当时不支持她回来,劝她爸爸说,村里都姓白,关系复杂,软硬都不行,何必要让女儿回来淌这滩浑水,何况她年纪小,还在上学,没有必要来这里当村长。但是他坚决要让女儿回来,我也不好再拒绝,就为难他说,你娃娃回来可以,但你必须先为村里办些实事,证明一下你的能力,否则村民们也不会支持她的。”
 
白一彤的父亲为了向前任村长白礼义和村民们证明自己的能力,短短几天里就做出了一般村民无法企及的几件大事,第一、村委会集体盖起的2孔办公室窑洞中的一孔,常期被一位村民霸占着,村委会就如一面军旗,没有了军旗成何体统。村委会多次出面状告,但由于对方其子在富县某局任副局长,归还遥遥无期,希望他能帮助讨回。在白一彤竞选前夕,其父白岩林成功地让占房者搬出了村委会;第二、村民多年反映一孔挡了村子风水的窑洞需要拆除,白岩林也领人进行了拆除;第三、为了改善整个村子的风水,白岩林拉来了几根水泥电杆,在村子的3个方位立起了华表似的门楼;第四、在白一彤竞选前,其父向所有村民承诺,即日就给每户村民发放500公斤过冬煤。
 
“我们需要媒体真实地反映白一彤的当选过程。”曾任高杰村镇党委书记,现为清涧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刘光忠,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开门见山地说,“说实话,我们当时对一个19岁的在校女生竞选村主任持保留意见。对于白一彤回村竞选村主任,我们县乡各级领导班子对此事作了大量细致的调查工作,找来了历年换届选举的相关文件。事实是,虽然白一彤回村竞选村主任县乡两级领导班子都有过担心,但根据法律法规,白一彤完全有资格参加竞选。作为个人,我至今对此抱以冷静的态度,只要符合法律法规,我们就会全力支持。” 但同时刘光忠不无忧虑地向记者坦诚,“在白一彤竞选前后,她父亲白岩林的几次‘大动作’让我有些迷惑和反感,以前许多媒体对此事的报道趋于片面,我持保留的态度。”
 
而高杰村镇党委书记惠生礼同样表达了他的担忧:“自从白一彤上任以来的短短1个月,他的父亲领着村民拆别人家的窑洞、砍枣树、砸沼气池,在当地造成极坏的影响。白一彤现在作为村主任,一切应当以法律为准绳,严格要求自己,遇事不能感情用事,实事求是地处理村上的遗留问题,不能任由他父亲在村里随心所欲,想砍谁家的树就砍,想拆谁家的窑洞就拆,这样不利于社会安定。再比如正月初三,白一彤的父亲邀请我去参加高杰村的首届农运会,我没去就说我不支持他女儿的工作;初八与村民发生纠纷后,就纠集百余村民拉着‘严惩打人凶手’的条幅在镇上游行示威。我真的被他们搞糊涂了,不知道他父女到底要干什么?也真说不清他们这些行为是对还是错。”
 
记者在相关部门了解到,2月5日,白岩林从榆林拉回一幅喷绘的漫画,他用电话通知县委某领导去他车上看画,并威胁说:如果不去就将此漫画张贴到村街道上去。该领导规劝白岩林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当途径向有关部门反映,不要采取这种文革式的恶劣手段,并同时将此事向县委书记高永东作了汇报。由于没能等到领导看画,随后,白岩林便将漫画的电子版用QQ发给了某办公室人员。漫画上记者看到的是不堪入目的画面,此漫画已在社会上造成了恶劣的影响(本刊不便刊发此画)。本刊记者电话采访白岩林时,问他画此漫画的目的是什么?白岩林说:“也没什么,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以后能够支持一彤,何况我在漫画上并没有写出他们的名字。”
 
在清涧地区,提起白岩林的名字可谓尽人皆知,不少人提起他都知道他是西安某杂志社的记者,他的手机尾号和车牌号均为88888。2月20日,本刊记者跟随白岩林驾驶的猎豹牌吉普车从清涧县城驶向高杰村,他车上不时响起的警笛在空旷的山峁间显得异常刺耳,在他车后跟随的是一辆前后没有牌照的吉普,在这辆车的前挡风玻璃处放置着一块“新闻调查”的醒目铜牌。据高杰村村民说,这辆车经常与白岩林的车子同行。
 
采访中白岩林告诉记者:“我希望在她(白一彤)一任上,起码能完成竞选演讲中的一半承诺。”当问及他为何要竭力支持女儿回村竞选时,他坦言:“一句话,家乡的父老乡亲需要她,加上我对家乡的深厚感情。”
  
(白德林和曹清兰老人向记者介绍窑洞被拆时的情景)
(22初八白岩林组织村民在镇政府门前游行*资料图)
 
白村长三把火
 
被村民誉为雷厉风行的新任村长白一彤,1月15日正式上任后,便在村里实施“改革”计划,2009年春节她与父亲白岩林均未回榆林的家,在高杰村村民白向荣家借宿。1月28日(正月初三),上任第13天,为了凝聚村民的集体意识,白一彤在村里组织举办了“高杰村首届农民运动会”。“改革开放30来,我们这里从来没有举行过村民运动会,”白向荣老人欣喜地告诉记者,“往年春节,村民们除了打麻将没有其它的活动,哪像今年这么热闹,初一彩排,初三开运动会,掰玉米、串红枣比赛搞得热热闹闹。”但也有部分村民向记者抱怨:“春节期间原本是村民走亲戚的重要日子,这种形式主义放在正月十五或许更合适,我们几户都没去。”
 
2月1日(正月初七),白一彤再次组织百余名村民进山修造环山路。“修造环山路是造福高杰村子孙万代的大好事,全村每年可产100多万斤的鲜枣,由于山里没有路,下雨山路湿滑,根本无法大面积采摘,前年秋雨让所有红枣都烂在了地里,几乎绝收。”白向荣老人对记者说,“一彤的二叔是开红枣加工厂的,收获的红枣他都会收购,只要环山路修好了,可以提高村民们的收入。”
 
但遗憾的是,初七当天,修路大军与3户村民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那天一早,开来了3辆小车,黑压压的100多名高杰村村民涌到我家的枣地里,不由分说挥锄就砍我家的枣树,我男人去县城办事了,我一个女人家没敢去阻拦,眼巴巴看着种了11年的枣树就这么活生生地一棵棵倒下了。”白必峰指着倒伏在地的枣树说。
 
“白岩林带着一群人手拿镐头、铁锨、大锤二话不说就把我家的沼气池给砸了,现在家里人上厕所要到河道里去,我们男人还好说,家里女人得四处找厕所,不好意思每天去麻烦同一家人。”村民常春生说。
 
“他们来了那么多人,在窑洞前敲锣打鼓放鞭炮,然后白岩林喊了声拆,村民们就开始拆窑洞,就连我们在枣树林里搭的简易厕所也给掀了,现在我们老两口只能在露天地里解手了。”65岁的曹清兰老人说。
 
“我们从常家洼村时,国家要修公路,政府派人来与我们商谈了好几次,哪像他们和土匪一样,不分青红皂白连招呼也不打就砍树、拆窑。”白德林老人拄着拐杖说。
 
常世安,来自清涧县老舍古乡常家洼村移民,1997年11月他和另一位移民共同与高杰村村委会,签订了为期50年的土地使用承包合同,合同第五条注明:承包人可在承包地块改造、经营受益和建房。“我们是枣农,就靠枣树吃饭,10几年的枣树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砍了,他白岩林说他是记者,记者就可以随心所欲吗?现在中央提倡科学发展观,怎么能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来为另一部分人谋利益呢?何况我们没有错,有合同,你们说过去的村委会错误地和我们签了合同,我们可以走正常的途径解决问题么,如果是我们的错,不用你们拆和砍,我自己就把它拆了,砍了。”常世安手攥合同说。
 
“第二天,白岩林派了4个村民开着三轮车来清理砸毁的沼气池,但被我阻止了。”常春生说。
 
“数天后,白岩林曾经来找过我,说眼前你吃点亏,以后我会给你补偿的,可是他没有说怎么补偿。”常世安说。
 
“那天我和白岩林都去了,但是我没有动手,是村民们自发去的,没有任何人组织。你也知道,村民们法律意识低,不懂法(笑)。”村民白耀升说。
 
“虽说前任村干部把那块地卖给常家本身有一定的问题,但这样强拆我认为还是不妥,应该通过合法途径解决问题,不能以恶报恶。不过通过法律就难办了。”前任村长白礼义说。
 
“初八那天中午,我走路时随便吐了一口吐沫,谁知身边过去的一辆车突然停下,从车上下来白一彤和她的父亲,非要说我吐了他们,两人和我拉扯起来,被村民们拉开了。” 白必峰说。据记者了解,双方均无人受伤。
 
“那天是高杰村发生拆窑、砍树的第二天,我记得是2月2日,还在放假。白岩林打电话给我,说白一彤被人打了,要求我过去严惩凶手。我打电话向镇上人员了解情况,说是小摩擦,早就没事了。”镇党委书记惠生礼对记者说。“但我万万没想到,紧接着白岩林会作出拉条幅游行的举动,还纠集部分村民拿着扫帚等物到镇政府里打扫卫生,并用摄像机将整个场面拍摄下来,这种行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白岩林多次说我不支持他,我也多次对他说,不是我不支持你,你既不是村民,也不是村长和村委会委员,我怎么支持你?你要是真的爱护你女儿,就不应该做出那些过激的行为,让她正当地去工作。”
 
当记者问白岩林,你女儿已经当选为村主任,你为何还要跑前跑后地忙活?白岩林回答说:“因为她现在对环境还不很熟悉,还没完全进入角色,何况资金还要我来解决,我尽量帮她做些外围工作。”
 
随着白一彤上任一个多月来,她在当地村民中的口碑渐渐开始毁誉参半,有人夸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好村官,勇于承担,说干就干;但也有人认为她稚气未脱,霸道任性,说风就是雨。“自她当村长以来,所做的一切总给我有种形式大于内容的感觉。”一位曾经的村委会干部如是评价说。
  
(高杰村镇党委书记惠生礼*左*接受本刊记者的采访)
(高杰村村民白向荣(左)白青福接受本刊记者采访)
 
来自清涧的声音
 
高杰村村民李碧英:“别说一彤是本村人,就是外面来的我们也会欢迎,因为我们已经不敢相信过去那些村干部了。一彤来后最大的变化是环境卫生搞好了,我对她抱有很大的信心,她说话、性格就像个当官的,她和她爸在我们家住,每天晚上都要开会,天天跑前跑后,过年还把村里的两个孤独老人接到家里吃住。我们应该给她时间。”
 
高杰村前任支书白青福:“说心里话,大家选她是因为村民们看到他们家族的实力,能给村里带来一定的实惠。3年任期内,只要她和她的父亲能帮我们把环山路修好,把吃水问题解决,把唱戏台修起来,我们就已经很满意了。”
 
高杰村村民白栋志:“白一彤来后,首先是我们的精神面貌变了,有了盼头。他爸很有本事,不管他采取什么办法,说搬就让霸占村委会的人搬出去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她高高兴兴回家乡,如果县乡干部不支持,她早晚都会哭哭啼啼离家乡。”
 
清涧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刘光忠:“我们希望白一彤的父亲不要再干涉她的正常工作,让白一彤和村支部努力开展村务工作,不要总跑到前台操纵村务工作。村民的法律意识淡薄,只要有点利益,就极易引发骚乱。只要白一彤和高杰村真正履行村民自治,不违法,我们就会大力给予支持和帮助,但如果做违法的事,我们将会出面干预。”
 
高杰村村民白向荣:“哪怕省长派来个3岁娃娃当村长,只要他爸爸是省长,我们还怕啥?你说对不对?我相信白一彤和他的爸爸,能帮我们这个贫困村带向富裕。”
 
高杰村前任村长白礼义:“我欢迎她的到来,她有超前意识,有文化,但她缺乏实际经验和真正的领导能力。我认为面对白一彤的困难不是有,而且还大。我们村的问题堆积如山,自我以前的各届到今天还没有移交相关手续,各项手续原本应该在镇政府监督下交接,但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人管,所以雪球越滚越大。”
 
白一彤父亲白岩林:“她(白一彤)目前面临着五大挑战:其一是,生活上的吃住行;其二是,面对自然灾害,去年高杰村因暴雨红枣颗粒无收;其三是,需要当地政府领导的支持,而不是打压设陷;其四是,人心涣散,怎样将村民的心凝聚起来;其五是,没有发展资金,政府部门缺乏资金上的支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清涧县换届选举指导小组办公室:“我们对高杰村多数村民的选择表示尊重和理解,对白一彤同志满怀激情、回报家乡的勇敢之举表示赞赏和敬佩,但我们同时认为白一彤同志毕竟是在校学生,学业未完、年纪尚小,不仅社会阅历不深,而且农村基层工作经验更少,仅凭一腔热情要应对和处理好复杂的农村事务,担当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重任,恐怕是不够的。为了鼓励和保护白一彤同志的工作热情和工作积极性,为了极大地支持高杰村党支部和村委会顺利开展工作,我们特提出以下六条帮扶意向:1、鉴于白一彤同志已经当选为该杰村村委会主任,而且工作任务比较繁忙,建议省上有关部门与安康学院协商,妥善解决白一彤同志的工学矛盾问题;2、责成有关部门、高杰村镇党委、政府与高杰村村干部、村民代表围绕白一彤同志提出的10项承诺,座谈讨论并制定本村经济和社会事业发展三年规划,使之贴近本村实际,更具操作性;3、将高杰村直接确定为镇党委书记的联系点,并由镇党委派出一名副职驻村蹲点指导工作;4、将高杰村列入市级新农村建设示范村,并给予相关项目和资金方面的倾斜……”(节选)
 
高杰村镇党委书记惠生礼:“现在社会上认为白一彤的当选是新生事物,我不这么认为,还需要探索。作为镇党委书记,我有责任支持她的工作,会向孩子、人才、后备干部一样地关心帮助她。但目前我最担心的是她的持久性和忍耐力,如何不受外界干扰地尽快成熟起来,而不要把好端端的成功当选变成一场闹剧。”
 
记者手记
 
前往高杰村的采访途中,笔者心中一直萦绕着种种疑虑,与大多数村民素未谋面的19岁女孩,何以能够如此高票地当选为村委会主任?经过几天的走访,让人深切地认识到,当前农村社会的管理模式亟待制度化和规范化,不能把村委会工作排除在非正规、松散的经济体制之外。
高杰村自上世纪80年代起,每一任村委会主任都独揽着经济大权,至今村务不曾公开过,从而导致村民们对村干部失去了信任和信心。正如前任村长白礼义说:“我们这里的村干部多年来形成了恶习,把村提留都用在了招待费上,没有用在正道上,引发村民们的普遍不满。现在村民们已经不敢相信自己人当村官了,我敢说村班子再选10次还是选不出来”。宁要陌生人来持家,不要自己人来掌勺。这种攘内求外的心理,致使白一彤现象得以出现。在此我们无意诋毁白一彤的热情和能力,这一切还有待于时间去检验。

在高杰村采访过程中,许多村民谈起新任村长时大都表现得讳莫如深,语言的暧昧让人深感压抑,总之,一面倒的声音总给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起高杰村村民今天的期望?而这种力量又能持续多久?这是此次高杰村之行留给笔者最大的悬念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