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美即恶:不如做回婴儿?
——《道德经》笔记之二
想来自从有了人类,便有了人类的价值观了。荒蛮时代的类古人类,因着基本生存的需要,自然是将能打到猎物为首要的自身存在价值;到了今日,伴随着人类文化的不断发展演变,政治、经济主体对于社会的日益侵入,一个国家、抑或整个地球人类的价值观念,便成为了相应统治阶层为了达到统治目的而引领整个国家社会及人类世界集体相向的判断准则。其实就纯粹的意义上说,没有什么价值观是一个从始至终可以覆盖整个社会进程的完美价值的——没一个不同的国家社会、在每一个不同的历史发展时期,都会建立起为当时社会群体所接受、所追求的价值观念。
因此,站在老子当时的历史状况(春秋乱战)上,老子对于所谓的价值观念看得很透,他可能从走马灯似的人来人往、上上下下中看出了价值的虚妄。于是,在第二章节里,他老人家开头就鲜明地表达出了自己对所谓“价值”另一面的实质所在:“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当天下人都以一个固有的判断标准来看待一件事物之美丑的时候,这件被判断的事物其实本身并不具有天然的“美”或者“丑”的征质,它的美或者丑,也只是当时的人们根据当时的价值观念予以判断的——但是价值判断往往会随着社会环境的不同而发生改变(我们眼下看到许多女孩子都争着吵着要做减肥,却不知道,唐朝时候的杨贵妃,可是个标准的超肥女人哩);同样,当人们都认准哪样事物为善的时候,却并不意味着这个社会将进入一个完全的“善意社会”,正相反,因着某种价值观的强烈侵入(哪怕这个价值观再“正确”),将必然会导致因价值观的不同而形成的纷争与冲突。美国人侵略伊拉克的例子应该就是最好的例证了。
尤其是当一个国家社会因执政者的治理需要而建立起看似“正确”的价值观以后,就会有更多的群体,因为这个价值观的对立所指,无端成为社会的抛弃儿、甚至莫名地成为整个国家社会的对立面!这从我们国家前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可以明显地找到例证,甚至在近30年的改革开放过程中,也发生过太多这样的情况。
价值观要建立吧,当然需要——一个国家和社会、一个民族乃至整个人类社会,总应有个治理的秩序、总应有一个符合大多数人群发展需要的价值追求,否则,偌大一个国家、一个地球不就处于一种集体的无序与茫然了吗?这样的情形自然是不可想象的。
但是,这并不见得就可以说,某个国家的执政者所提出来的价值观念就一定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世价值”了?尤其是那些因执政者利益所需而强行灌输给百姓们的价值观,就更有可能造成本可避免的人间悲剧了。
再打比方说,发展肯定是为全球人类所拥戴的价值观了。但是过度的开发、过度地倚靠科技的进步来发展生产力,这样的发展,果真是人类世界所需要的吗?至于那些不顾地球自然资源的不断失去而粗放型的发展观念,则更将因价值观的愈加“提升”而愈加远离人类发展愿望的初衷!
因而,从事物的辨证角度看,一个价值观的提出,便会自然形成这个价值观的反面价值,两者相生相克,相互比存。价值对于事物的两面性,也应老子的“预知”与洞察,为我等后人所警示!
从另一个层面看,对近期和短期价值(利益)的追求,也为老子所不齿。有句古话说:“自古圣人多寂寞”。其实这个世道上,“圣人”自然不为多数;但是,对于那些想做一番“事业”者,多在当世不为世人所理解所认可;而往往那些“事业”,因并非单纯的短期抱负,而是将对整个国家社会甚至整个人类世界带来长远益处的宏大伟业;故而其思考方式和起点,其价值追逐与判断,都常与当世格格不入,且无法与当世之人一一解释与交待。故而,“圣人”(即有长远抱负之人),其对于当世的价值观,总处于一种“脱离”与“分隔”,也就不为所奇了。
忽然想到:如果一个人,他在婴儿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任何价值观的,即使有,也只是简单的二律判断:痛、或者不痛。那个时候,他虽然不具备判断的能力,却也是最过“智慧”的,因为他不懂人间的那套东西,自然也就不会被那套貌似“正确”的价值观念所左右了。可惜的是,伴随着他的“成长”,伴随着他受教育程度的不断提高(那些“教育”不也是价值观念的强行灌输吗?)以及生活阅历的不断丰富(积累了套多的所谓“经验”和“教训”),他的认识如果不具有独立的思考能力和相当的自判能力,他就会随着他所目及的“价值观”所左右,以至进入到一种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迷茫当中,反而失去了自身原有的判断能力。
如果能够如愿,我想,不如再做回一次“婴儿”看看。至少,他那个时候对事物的判断,不会为当世的价值所左右。
感于 2009年4月29日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