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改革就在一念之间
张恒亮
日前，教育部考试中心主任戴家干接受人民网访谈时指出，为了改变目前高考中一考定终身的弊病，我国高考改革的方向是学业水平测试加高考，也就是一考变多考，以此来全面考核学生的德智体美劳等各方面素质。此语一出，论者蜂起，大多对此举能否保证高考的公平和效率存有疑虑，对于改变一考定终身的现状更是持悲观态度。仿佛高考改革成了一道无解的谜题。
其实，在笔者看来，无论是教育部官员还是诸多论者，都在高考改革这一问题上陷入了巨大的认识误区。这就是对于现实环境下高考功能的判断存在着根本性的偏差。因为，随着我国市场经济体系的完善与教育体制改革的深化，高考的功能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在过去的计划经济时代，大学的主要功能之一是为国家的管理和建设培养干部，那么，高考的功能自然就是为国（政府）选才，经过高考的大学生毕业后由政府分配工作，他们一般都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和丰厚的薪水。而未通过高考的就只有发展成为一般工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由于个人的升学就业完全是在政府的安排下进行，自己只有努力读书的权利，高考便成了人生发展方向的重大转折点，成功了便成为国家（政府）干部，失败了，则只有当普通工人，永无出头之日。这便是我们常说的一考定终身的现实依据。然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和体制改革的深化，尤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原来的二元人才观（不是工人，就是干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就是今天的多元人才观。这一变化的本质在于评价和配置人才主体的更换，过去评价和配置人才的主体是政府，它通过高考，把人才分成干部和工人，并安排到不同的工作岗位上。现在评价和配置人才的主体已经回归为市场，也就是人才市场。你是不是人才，市场说了算，在人才市场上能找到适合于自己发展的职业，就是人才，否则就不是合格的人才！市场又是以什么为标准来评价和选拔人才呢？那就是每一个具体职位上所需要的德智体基本素质。显然，市场不是以文凭而是以能力和素质来选拔人才，这时，通过高考上了大学，并不能保证你必然找到工作，拿到高薪，而没考上大学的，也并不必然就无出头之日，今天，没上过大学依然成功的例子俯拾皆是。这时，如果还认为一考能定终身，显然就成了刻舟求剑的笑话。
既然人才的评价和配置主体已经由政府回归为市场，那么还说高考是为国（政府）选才，就必然成了泥古不化。现在的高考哪里还是为国（政府）选才呢？国家（政府）还为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吗？没有。显然，高考的功能已经从过去的为国选才转变成为市场选才。自然，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高考就应当选拔什么样的人才。市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呢？市场需要多种多样，各级各类的人才，既需要高层次的研究型人才，也需要管理型人才、应用型人才，更需要一线技术人才，还需要大量的艺术人才、体育人才等等，等等。可以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需要人才。那么，高考能承担起选拔这么多层次和类别人才的功能吗？显然不能，同时，也没有必要。怎么办？将人才的选拔权交给市场，将人才的发展权交给个人，将人才的培养权交给学校。我们知道，每个人都有成为人才的天赋和志向，他在初中毕业后（人生发展方向的第一次分流时），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特点和未来人才市场的需要确定自己的职业理想，进而科学地规划学业，自主决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选择什么样的学业将自己开发成为市场需要的某类人才；学业完成后，自主地决定从事什么样的职业或事业。作为学校来讲，则完全可以根据自身的专业定位，通过一定形式的考核自主地选拔适合于在本校读书的学生。而作为人才市场中的用人单位，则根据自身的岗位需求来选拔合适的人才。如此以来，学生所学的是他喜欢的、感兴趣的、有天赋的，学校培养的学生是适合于本专业的，能成为顶尖人才的，而用人单位找到的也是最适合于本岗位的合适人才。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一系列问题，诸如大学生就业难、企业技工荒、中小学生负担沉重、大学教学质量下滑、职业教育裹足不前等等，都将从根本上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人们会问，高考做什么？政府做什么呢？我们认为，统一的高考必须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各高校根据自身的专业定位自主地组织选拔考试，不拘一格的录取学生，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高校自主招生考试。那么许多人就会疑惑，这怎么保证录取过程中的公平、公正呢？我说，我们只须关注人才市场的公平、公正即可。只要人才市场真正做到了公平、公正，真正是量才录用，唯才是举，那么学校在录取时就不可能腐败！道理很简单，你不适合于上北大，但却用不正当的手段上了北大，结果学的东西没有兴趣，学成四不像，在人才市场上没有职业竞争能力，就自然找不到工作。这样，招生腐败对当事人毫无用处，它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那么，对人才市场公正性的监督靠谁来完成呢？直接监督靠竞争，根本监督靠政府。因为在完全竞争的市场环境下，用人单位的主要部分---企业要取得最大的经济效益，必然会要求在不同的岗位上其人才性价比的最大化，即一方面人才的性能要最好，也就是为企业创造出更多的利润，一方面要求其价格的最低，也就是工薪期望的最低。人才能力要最强，薪水期望要最低。这就是我们所要的公正。但人才市场这一格局的形成，必然有赖于产业市场自由规范的竞争秩序。而这就需要政府的监督，另外政府作为用人单位，也对建设科学合理的人才任用机制承担重要责任。因此，从根本上来讲，政府对人才市场的监督负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过去上了大学，政府会给你安排工作，并有一定的社会地位，这是现实的利益。为了保证利益获取的公平，我们需要通过统一高考这一选拔机制。今天，上大学，国家并不给安排工作，并且还要付出相当的经济代价，这样以来，上大学就成了个人发展的权利。与利益不同的是，权利是履行责任、争取利益的基础，它并不是现实的利益，这就要求学生科学地行使权利（学业规划），来争取个人的可持续发展。因此，从宏观上讲，我们现在追求的是个人发展（上大学）权利的平等。这就体现在学生能够自主地选择合适的学校和专业，学校能够自主地选择合适的学生。而原有的统一高考制度正是在学生和学校之间设置了难以逾越的障碍，让他们之间无法自由双向地选择。当然一般意义上的高校自主招生并不排斥某些特殊情况下的统一选拔考试，比如对于进入公务员系统的统一选拔考试，免费师范生的统一选拔考试等等，但这些统一选拔考试只能仅限于进入由政府垄断或独家提供产品或服务的行业或部门，因为进入这些部门将意味着巨大的个人利益，为了保证机会公平，必须实行选拔过程的公开公正。（关于此问题的详细论证，请看笔者的另一篇文章《高校自主招生政策辨析》）
是继续由教育行政部门主导的统一高考来评价学生多样化的能力和素质？还是把评价与选拔人才的主导权交给人才市场，进而在此基础上推进高校自主招生与学生自由选择？高考改革，就在一念之间，不同的是，前者将是死路一条，后者才是康庄大道。
作者系独立学者、学业规划与升学决策研究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