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打电话
一
居住在总督办公室的老鼠莫达，在总督下班后悄悄溜出来找吃的。忽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
铃声吓了莫达一跳，他镇静了一下，定定神。好奇心使莫达拿起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总督大人吗?”电话里传出恭敬的声音。
“嗯。”莫达代总督答应了。
“我是粮食部长。请问本月粮食是否涨价?”
“不涨!”莫达觉得粮食涨价对老鼠不利。
“是。总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
“祝您晚安。”
电话挂上了。
莫达兴奋了，他居然当了一回总督!莫达原以为总督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必须具有非凡的才干才能当。现在看来，总督也没什么了不起，他莫达不是也当了一回吗?而且还当得满不错，莫达得意地想。连部长都对他说：“祝您晚安。”看来，只要是总督，部长才不管是人还是老鼠，都会一样尊敬的。
莫达把出来找东西吃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刚才他肚子还“咕咕”叫呢，现在也不叫了。他决定用总督的名义往外边打个电话，试试自己是否真的能胜任总督的工作。
“下达什么命令呢?”莫达为难了，他在总督的大办公桌上来回踱着步。
“对，下达一条关于禁止养猫的命令!”莫达心里一亮。他在玻璃板下面的电话号码表中，查找卫生部长的电话号码。
莫达恨猫。他原来住在一家食品店里，同他的三个哥哥在一起。那家食品店养了一只大猫，他处处同莫达兄弟作对。为了生存，莫达和他的哥哥们绞尽脑汁同猫周旋。莫达几次差点儿被大猫抓住，都是哥哥们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为了不给哥哥添麻烦，莫达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到总督办公室落了户——在老鼠眼里，总督办公室比食品店的级别低多了。
离开家后的这些天，莫达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自己的哥哥们。哥哥对莫达太好了，弄来一点儿吃的东西，哥哥总是先让他吃。当大猫威胁到莫达的安危时，哥哥们总是奋不顾身地救他。
卫生部长的电话号码找到了。莫达以总督的身分开始拨电话。
“喂，是卫生部长吗?”莫达问。
“是呀。”
“我是总督。”
“阁下有什么吩咐?”
“明天早晨发布一项命令。”
“我拿一下笔……好了，请阁下说吧。”
“《关于本城禁止养猫的通告》……”
“禁止养猫?”
“对!继续记录!”莫达经常偷听总督打电话，很熟悉他的口气。
“是。”
“近来本城猫患严重，人畜共处影响到全市公民的健康。为此，卫生部奉总督之命，即日起禁止在本城养猫。如有违抗者，没收一切财产。完了。”
“阁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明天一早就发!”
“是。祝阁下晚安。”
两个部长祝过莫达晚安了。
二
放下电话，莫达在总督的办公桌上翻了一个跟头，他决定马上回家，把这个意外的好消息告诉哥哥们。以后，他就要和哥哥们生活在一起了，再不会有猫来威胁他们的生存了。想到这儿，莫达激动得站都站不稳了。他简直想像不出没有猫的日子该怎么过，他和哥哥们再不用为安全担忧，可以痛快地在一起玩，随便吃东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莫达离开了总督办公室，借着月色，用最快的速度朝食品店跑去。
好不容易绕过了大猫的视线，莫达气喘吁吁地跑进他家的洞。三个哥哥正围着一块点心互相推让。
“你们在干什么?”莫达问。
弟弟的突然出现给三个哥哥带来了喜悦。自从莫达失踪后，他们到处找他，哥哥们还以为莫达让大猫吃了。兄弟好久不见，格外亲热。他们热烈拥抱。
“你们干什么呢?”莫达指指点心，又问。
原来，老鼠三兄弟使用调虎离山计——老大冒着生命危险引走大猫，老二和老三趁机弄来了这块点心。可弄回来后谁都舍不得吃，你让我，我让你。
“唉，从明天起，点心就随便吃啦!”莫达告诉哥哥们。
“随便吃?你在黑夜做梦吧!”老大笑了。老鼠家族的“黑夜做梦”相当于人类的“白日做梦”。
“真的!骗你是猫!”莫达把他以总督的名义发布的禁猫命令告诉了哥哥们。
“全城几百万人，会听你一只老鼠的命令?”老二摇摇头。
“我是在总督办公室打的电话呀!”
“在总督办公室打电话你也是老鼠呀!”老三笑得前仰后合。
说什么哥哥们也不信。
第二天上午，他们信了。食品店的大花猫被处决了。全城的猫都被处决了。
当总督关于禁止养猫的命令刚刚发布的时候，在全城的公民中引起了骚动。
“不许养猫?那老鼠怎么办，还不翻了天!”
“粮食怎么办?本来就丢得够多了!”
“找总督去!”
公民们不干，在总督府门前抗议。
总督记不清自己昨天是否发布过关于禁止养猫的命令，就像他记不清自己的职责一样。总督的智力水平只相当于幼儿园的小朋友。他唯一关心的是维护自己的威信，他决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命令——即使是错误的命令。
总督立即发布了关于禁止养猫的第二号通令，重申违抗者没收一切财产。
公民们老实了，其实他们就会瞎咋唬，一涉及财产就蔫了。于是，全城的猫倒霉了。
全城的老鼠都在开庆祝会。
莫达家里更是热闹非凡。
“老弟，你真行呀!”老大敬了莫达一杯酒。
“看来，咱们老鼠到了总督办公室，也能当总督。”老二说。
“那当然!一点儿不比他们差!”老三跟着说。
莫达给全城的老鼠家族立了大功，三个哥哥为有这样能干的弟弟感到骄傲。
“我永远也不和哥哥们分开了。”莫达这样想。
三
莫达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三个哥哥为争夺一块奶油蛋糕发生了战争。
猫没有了，鼠兄弟们可以随便在食品店中出入。这天夜里，四兄弟出来吃东西，莫达的三个哥哥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一块高级奶油蛋糕。
老三跑得快，抢先一步。他刚要动手，被身后的老二推倒在地。还没等老二张开嘴，老大一把将老二搡出去几尺远。
“我先看见的!”老三急了。
“我先看见的!”老二也急了。
“是我先看见的!”老大仗着自己劲大。
老三和老二互相看了一眼，从不同的方向朝老大逼过去。
莫达吓坏了。他看见旁边有许多蛋糕，都可以随便吃，干吗要打架呢?虽然只有这一块高级奶油蛋糕，可从前哥哥们能吃上普通的蛋糕就激动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呀!
“别打!别打!”莫达冲上去劝阻。
老二推开莫达，朝老大扑过去。老三从另一个方向朝老大扑过来。三只老鼠滚作一团，尖叫声，撕咬声，地上开始出现了斑斑血迹。
奶油蛋糕被压得稀烂，谁也没吃成。
老二和老三加起来也不是老大的对手，他俩抱着头鼠窜而逃。老二被抓瞎了一只眼，老三的鼻子被撕了下来。莫达想拦也拦不住。他们逃跑的速度，比猫在后面追时还快十倍。
“大哥，这多不好!”莫达说。
“少废话!”老大吐出一颗松动的牙齿，“你跟他们走，滚!”
莫达愣了。这就是曾经救过他命的大哥吗?这就是为了不让弟兄们饿死经常冒着生命危险使用“调猫离山计”的大哥吗?
“滚!”
莫达含着眼泪走了。
从此，莫达和老二、老三被老大从家里轰了出来，他们在食品店的一个破箱子里住着。
老大将整个食品店的食品都霸占了，他不准莫达他们吃一口。莫达和两个哥哥饿得两眼发黑，四肢无力。他们发现，老大比猫难对付多了——他完全了解老鼠的底细。对他使用调虎离山计?笑话，他发明的!
现在，莫达和老二、老三比从前怕猫还怕自己的亲哥哥。老大时刻想置三个弟弟于死地，这样，他就可独霸整个食品店了。
四
终于有一天，老二和老三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他们密谋吃掉莫达。
莫达没白在总督办公室住过，他向总督学了一手窃听别人谈话的过硬功夫。哥哥的密谋被他察觉了。
莫达提前藏了起来。
他亲眼看着老二将老三吃了。
莫达两腿发软，他强忍着逃出了食品店。莫达回想起第一次离开食品店的情景，那是因为怕大猫呀!
外界的情景更使莫达大吃一惊。老鼠们互相残杀，身强力壮的老鼠霸占着食物，吃不上东西的老鼠比猫在时多多了。成为霸主的老鼠对自己的同胞比猫凶狠几十倍……
莫达想起了猫在时老鼠家族的和睦情景。
莫达想猫了。
一只名叫莫达的老鼠想猫了。
五
城市的全体公民终于意识到了总督的英明。自从禁止养猫以后，丢失的粮食大大减少了。
报社记者争相采访总督。关于总督如何如何拟出禁止养猫的通令以及他的气魄乃至洞察一切的报道比比皆是。据说，靠报道这次新闻起家的记者就有两百多人。
莫达无家可归了，他随时都有被同胞吃掉的危险。
莫达想起了总督办公室的电话。
“再以总督的名义打一个提倡养猫的电话!”莫达录机一动。
夜间，莫达来到总督办公室，拨通了警察局长家的电话，他要让警察局长传达总督的命令：必须养猫!
电话拨通了。
“警察局长吗?我是总督。”
“您好，总督大人有何吩咐?”
“明天早晨，不，就是现在，你发布一条关于公民必须养猫的通令。”
“必须养猫?”
“对!”
“是。我记录。”
“《关于全城公民必须养猫的通令》。本局奉总督之命宣布，从即日起，本城公民每户必须养猫一只以上，多养者有奖，不养者逮捕法办!”
“完了?”
“完了，现在就发。”
“是!祝阁下晚安!”
莫达对这最后一句话已经不感兴趣了。
一只老鼠，一只叫莫达的老鼠，在幽静的夜里，以总督的名义，发布了全城公民必须养猫的命令。
打完电话后，莫达美美地睡了一觉。明天，他的同胞就会和好的。关于这一点，莫达坚信不疑。但他做梦也没想到，全城公民一致反对养猫。他们懂得了消灭老鼠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