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助,互助。


 

19号那天的读书会开始那一阵子我有点走神了。其实傍晚时天气并不热,可有个同学却把会议室的电扇打开了,我感到有点凉。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抽烟的缘故吧,许多同学都怕我那烟味,可是我也真是没法熬住这三、四个小时。有一次有几个同学说我抽的烟斗味道还不错,所以读书会时我就尽可能只抽烟斗,不抽卷烟了。就是这一个小插曲,忽然让我想起费老说他们当年在伦敦经济政治学院时的马林诺夫斯基(B. Malinowski)的讨论会,费老还特意说明马老的读书会是可以抽烟的,而且马老怕风,门窗都关得很死,于是屋子里是烟雾腾腾,与窗外著名的伦敦大雾有得一拼。马老的讨论会在当时是非常有名的,每周五马林诺夫斯基就在他那堆满书籍的大房间里坐着,到了规定时间他的学生、同事 朋友就陆陆续续地来了。这些人中有许多都是来自各地甚至各国的人类学家,当然,最多的还是“马门弟子”,无论是在校的还是老毕业生,每次都是人满为患。费老跟我们说,这其实就是一门课程,叫“当今人类学家”,不过讨论会上的内容不仅不是书上的,课堂上也还没讲过,甚至一般人类学家都还没想过的问题。这到不是说马林诺夫斯基有多高的水平,而是有这么多人从四面八方带来各种研究中的问题,都拿出来讨论,全是新鲜玩意儿。费老说他第一次见到马林诺夫斯基就是在他的“周五讨论会”上,是他刚到伦敦经济政治学院时的导师R. Firth引见的,用意就是让他在讨论会上讲讲他当年阴差阳错地搞的那个江村调查材料。没想到马林诺夫斯基还特在意这个选题,以至于极为难得地收下费孝通为弟子了。

我突然想到费老这件事,是因为马林诺夫斯基的周五讨论会的“主题”问题。费老说马林诺夫斯基在讨论会上很少说话,他主要就是设计主题,并事先安排一两位发言人,就主题提供论文提纲,或发表主题发言,或提出相关问题,然后大家围绕主题即兴发言。而且讨论会的主题是持续性的,比如一个学期就一个主题,费老说他在伦敦的第一年的主题就是“如何解剖一个文化”,马林诺夫斯基称为“文化表格”,一个学期讨论下来就汇集成册。第二年好像是“如何测定文化变动”,这类问题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有点像社会学说的“中层理论”,比较适合用于讨论,也容易激发灵感。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有意思的教学方法,可以让学生们在一种自觉、自主的氛围中相互学习、相互帮助,通过讨论和提供新的认识,把问题交流提升为进入思考领域的直接桥梁,从而使师生之间问答式的不平等关系转换成相互平等的学术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