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之一世纪之前，非洲足球在世界杯异军突起，中东的阿拉伯足球则在亚洲称雄，中国足球还在学南美还是学欧洲之间举棋不定。我当时对世界的足球作了一番调侃性的归纳：世界足球四大派。欧洲足球是理性派，讲组织和纪律，来源于清教精神，比如英式、德式这种整体打法，全出自清教国家；欧洲拉丁派，如法国、意大利，恰恰是天主教文化。南美则是艺术足球，摆脱了清教那种铁律，个性非常充分；非洲则是热带雨林的足球，似乎是原始部落群起而舞，乐以忘忧，不计成败，是最为豪迈的非功利足球；沙特和科威特等等所代表的，则是花花公子足球，是富家子弟找乐儿，踢好了很有才份，松懈起来则一塌糊涂，往往经不住大考验。

在这几派中，欧洲的清教派是一类，以纪律、理性、勤奋为上。后三类都是人性派、天才派，自由发挥得多。当时中国足球界许多人说中国应该学南美或者欧洲拉丁派。我则认为那属于瞎扯。亚洲人没有那种天才，学不来那样的足球。但是，亚洲人有东亚稻米经济培养出来的“东亚伦理”，肯吃苦，会算计，非常理性，和欧洲的清教伦理很接近。学术界就颇有些人把西方的崛起归结为清教伦理，把东亚的崛起归结为东亚伦理。当然，东亚人看上去没有欧洲人的体魄。但是，东亚人更能吃苦。就象蒙古马不如欧洲的高头大马好看，力量不足，但真要长距离远征，蒙古马更能跑。不然成吉思汗怎么征服世界呢？所以，东亚要发展东亚伦理的足球。场上队员个个能跑，跑得别人跟不上。中国人肯这么踢，就有出头之日。

这是我四分之一世纪前的言论，发在《中国体育报》的“足球天地”上。有心者可以看看。当时我没有预料到韩国队会有今天，朴智星那时也是刚刚脱下尿布的孩子。现在看看，我的话多少说对了一点。东亚足球想出头，得学学人家朴智星。

我当时反对中国足球走技术派的道路，有以下几点原因。第一，当时足球界人士总说，中国人在体能上无法和欧洲人拼，要发挥技术优势。当今国足少帅高洪波就曾说要走欧洲拉丁派（这要原谅他。那时他毕竟是个刚出了国青队的孩子）。我认为这是最荒唐不过的论点。中国足球是否具有“技术优势”，要和人家比比技术才能判断。不是说你体能一不好，自然就有“技术优势”了。你把中国队员一个一个和欧洲队员比比，哪个有“技术优势”？这分明是逃避体能问题的借口。第二，中国足球当时的目标是“冲出亚洲”，要首先和亚洲队比。比亚洲队，中国队员上场就高人一头，身体条件总属于最好的之列，怎么能说没有身体优势呢？第三，技术派要学来很难，要有天才，但体能改进相对容易些。比如就象没有灵气和身体的朴智星，你肯吃苦就行。

关于后一点，我特别讨论过中国足球的十二分钟跑。当时足协规定十二分钟跑完三千米算体能及格。许多中国运动员竟过不了这一关。用十二分钟跑衡量队员有些荒唐。但是，这标准太低了，过不了的话，场上怎么踢九十分钟？况且，职业足球运动员不是老弱病残，怎么会过不了？当时我这个舞文弄墨的人也能十一分钟轻松地完成三千米。如今快五十岁了，还在舞文弄墨。但每天稍微锻炼锻炼，十一分还能完成三千米，不用十二分。你一个一流足球运动员，难道还要我这个快半百的人在跑三千米时让你一分钟吗？这一分钟在四百米的跑道上就是半圈还多呀？真被我这么开了，你还好意思接着跑吗？再大的足球天才，有多少“技术优势”，也踢不到五十岁呀！

所以我说，同样是那些队员，同样那个技术水平，如果三千米十分钟能跑下来，和亚洲队踢到下半场时就主宰了局面，冲出亚洲不应该是个问题。而且，二十几岁的运动员，人人都有此能力。只是需要付出些努力，还不用太多。看看大学生运动会，三千米有多少人跑到十分以内？我仅跑到十一分以内，校运动会就不好意思上了。可惜，就是这点努力也不付出，还想踢球，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东亚人无论干什么都靠比别人拼命、比别人吃苦。日本经济崛起，很多员工“过老死”。中国经济起飞，你看看那些民工的日子就知道他们忍受着什么、付出了什么。我其实一向反对把足球分派。不过，各国足球的，只有和其民族精神完美结合才有出息。东亚精神就是我们中国人的吃苦耐劳。不靠这个，足球别想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