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这个词，我们经常挂嘴边。这个词也被人类习以为常很久了。可是，法律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即使是法学大家也感到难已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今天讨论的主题，在我的《秩序论》已经做了论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

　　今天我要讨论的是法律与权力的关系。

　　法律尽管包含的内容有许多，也可以从不同的视角去理解，但无论怎么讲它包含着一个必不可少的内容：暴力。

　　看看我们的刑法就知道了，拘留、劳改、判刑、罚款、没收财产、剥夺政治权利、处死等等，这都是暴力。

　　这是这种暴力，创造了权力。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法律意味着一种规则。像选举，三权分立，决策程序等等，这实际是调整权力的分布、结构，从而改变社会权力的表现。

　　这就是法律与权力的根本关系。

　　可能难以理解，我先举几个与力有关的例子来说明一下。

　　第一个例子。

　　一堆铁粉，彼此之间的力，是非常微弱的，为了方便讨论，我们假设他们之间没有力。现在，你放入一块磁铁，在这个空间里，马上就充满了力，磁铁对铁粉的力。过一段时间，铁粉磁化了，铁粉之间就有了力。再也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了。

　　磁铁就是法律，铁粉就是我们社会中的人，铁粉之间的力就相当于权力。

　　第二个例子。

　　一块铁是不会表现出磁力的，对其他的铁是没有磁力的。但是外加静磁场后，很快就会拥有了磁性。

　　原来物质内的粒子自旋在外加磁场的作用下，发生磁化，随著磁场排列。可磁化的物体内部由无数个小磁体组成，在没有外界磁场作用的情况下，它们呈杂乱无章的运动状态。当有磁场作用时，这些小磁体就会按照磁力线的方向顺序排列，显示该物体有磁性，即被磁化了。

　　微小的力，形成合力，就会显示出巨大的威力。就像万有引力，实际可能就是由于很小的原子之间的力合成的。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然而，集合多人的力量，移动上顿的重物不是问题。

　　再看看我们社会中的事例。一个皇帝对于一个平民的权力远远大于平民对他的权力，然而，只要我们找到合适的方法，把无数的微小的平民对皇帝的权力合到一起，这种力量是惊人的，无法抗拒的。历史上这种例子数不胜数，然而那种方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负面作用比较大。而现代民主国家的选举之都就是一种很好的办法。

　　正是法律的这两种作用，让我们社会的权力分布更加对称，防止发生像黑洞一样的“塌缩”，那是一种悲剧。

　　我们先来看看法律的第一种作用——创造权力。

　　先来看看例子。

　　特朗普是美国一名亿万富翁，看好的场地位于苏格兰东海岸具有田园风情的巴尔梅迪。根据特朗普的计划，他准备斥资２０亿美元在这里修建一座豪华度假村，其规划蓝图包括１处高尔夫球场、１座五星级酒店、９５０间分时度假公寓以及５００栋房屋。

　　特朗普将这个度假村视为自己与苏格兰血缘关系的产物——他的母亲来自苏格兰的斯托诺韦，他同时也认为苏格兰是高尔夫的故乡。

　　正是因为特朗普对苏格兰的特殊感情，他准备落户苏格兰，并筹划在此建造世界顶级的高尔夫球场。

　　如果计划得到实施，巴尔梅迪度假村将是特朗普旗下的第六座高尔夫球场，也是他在大西洋彼岸开发的第一座度假村。

　　不过，特朗普要实施其宏伟蓝图必须翻越当地农夫迈克尔·福布斯这座“大山”。今年５５岁的福布斯拥有一座鲑鱼养殖场，他的土地正好位于特朗普规划项目的中心地带。

　　在福布斯眼中，这位美国地产大亨盯上苏格兰土地绝不是为苏格兰的福祉考虑。为此，他还指责特朗普的计划“令人恶心”。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在我这里可办不到，”福布斯对路透社记者说，“他绝对不可能得到这块土地，它是非卖品，再找我就是自取其辱。”

　　    这项从布朗政府到阿伯丁地方政府一路绿灯的工程居然遇到了大障碍，即使特朗普将拆迁款增至375000英镑，并许诺福布斯一家可以在该球场内“有终身工作岗位”，福布斯仍拒绝拆迁。

　　    为什么在我们看来权力严重不对称的两股势力之间，竟然出现这种结果。

　　很简单，法律。

　　因为他们有对私有财产保护法律。

　　因为他们没有强制拆迁的法律。

　　正是法律，让福布斯拥有了与亿万富翁、与强大的政府对抗的权力。

　　他有权力让谁也不敢把他从自己的家园赶走，除非他自己愿意。

　　再来看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你有权保持沉默！”。这就是流行世界的米兰达警告。

　　实际这是简化了的话，完整的应该如下：

　　1."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对任何一个警察所说的一切都将可能被作为法庭对你不利的证据。

　　2."你有权利在接受警察询问之前委托律师，他（她）可以陪伴你受询问的全过程。

　　3."如果你付不起律师费，只要你愿意，在所有询问之前将免费为你提供一名律师。

　　4.如果你愿意回答问题，你在任何时间都可以终止谈话。

　　5.如果你希望跟你律师谈话，你可以在任何时间停止回答问题，并且你可以让律师一直伴随你询问的全过程。"

　　我们来看看由来。

　　米兰达是一个青年，他在1963年被亚利桑那凤凰城警方以绑架和强奸一个18 岁弱智少女罪名逮捕。他在警察局接受了两小时的讯问后，签下一份坦白文件。但是事后，他又说并不知道“宪法第五修正案”赋予了他沉默的权利。也就是说，米兰达不知道自己有沉默权，也不知道自己有取得律师帮助的权利，而警察也没有告诉过他。他的律师在法庭上抗议说，根据宪法，米兰达的坦白不可以作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的证据。虽然宪法修正案已经存在了近200年，直到上世纪60年代初，美国司法一直沿用历史上传下来的原则：要是嫌犯“自愿”作出的坦白，就可以递交法庭作为证据。并不强调警察必须告知嫌犯他有什么样的权利。“自愿”而不是强迫，是那个时候惟一的标准。所以，米兰达的坦白还是作为主要证据，在法庭上将他定了罪。他被判了20年监禁。他以自己“没有被告知权利”作为理由，一路上诉到联邦最高法院，接受最高法院的复审。

　　1966年，沃伦首席大法官主持的最高法院作出裁决，指出公民在接受讯问以前有权知道自己的宪法第五修正案权利，警察有义务将它告诉嫌犯，告知权利之后，才能讯问。因此，米兰达一案被宣布无效，发回重审。

　　从此以后，如果美国警察在抓人的时候忘了这几句关键的话，那么人犯所作的一切供词在审理时都将被判无效，而最终人犯也可能会被法庭放走，因为他的权利在逮捕时受到了侵犯。自1966年起，美国所有的警察在讯问嫌犯以前，都必须将“米兰达警告”先告诉嫌犯，不管警察那时候是多么忙乱，多么匆忙，心情多么不好，形势是多么紧张。这就是著名的“米兰达警告”的由来。

　　为什么你有权沉默，因为有宪法第五修正案。谁也不敢强迫你说话，如果警察没有告知你米兰达警告，你或许会无罪释放。

　　如果我们有这个法律，我们就有了对警察的权力。哪个警察敢打我，敢把我吊起来，敢不让我睡觉？他试试看。

　　我们走在大街上，没人轻易敢来杀我，伤害我；我的房子，我的财产，没有人敢来侵占，我们在街上游行、集会、抗议，没人可以把我关起来，殴打我，没有人敢把我的房子扒掉，没有人可以把我存在银行的钱拿走，我可以分红，我办企业，没有人可以拿走我的利润，我工作，没有人可以克扣、拖延我的工资，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加班，我考上大学，没有人可以顶替我，小孩子，父母不可以让我过早辍学，不可以遗弃我，我可以不给总统让路，我可以自由发表自己的言论等等，我们之所以能这样，因为我们有权力。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法律包涵的“暴力”让你拥有的。谁敢这样做，试试看。正是这种暴力，你对他人拥有让他人屈服于你的意志的权力。

　　官员对平民的某些权力一样来自法律。逻辑是一样。他有收税的权力。这个我就不展开了。

　　不同的法律，就会产生不同的权力。

　　法律的缺位，就会导致权力的缺失。暴力就会无所不在。就像历史上、现实世界中无数次发生的、一再重复的事。

　　值得注意的是，法律的条文并不能等同于法律。只有法律真正发挥作用，法律才能创造权力。

　　记住诺斯的一句话：只有当法律深植于民心时，法律才能显出其重要性来。

　　法律在人民的心中对法律敬畏的程度，直接影响我们所能拥有的权力。

　　法律的践踏，意味着权力的失效。往往就是因为法律的缺位。

　　至于明知犯法还要做，那是另一回事。

　　再看看的二个方面——调整权力的分布、结构，从而改变社会权力的表现。

　　在1972年的总统大选中，为了取得民主党内部竞选策略的情报，1972年6月17日，以美国共和党尼克松竞选班子的首席安全问题顾问詹姆斯·麦科德为首的5人闯入位于华盛顿水门大厦的民主党全国委员会办公室，在安装窃听器并偷拍有关文件时，当场被捕。

　　事件发生后尼克松曾一度竭力掩盖开脱，一系列的活动，特别是总统的表演，暂时欺骗了公众。大选结果，尼克松以少有的压倒性优势击败了民主党候选人麦戈文，获得连任。

　　正当尼克松和助手们弹冠相庆、得意忘形的时候，在随后对这一案件的继续调查中，尼克松政府里的许多人被陆续揭发出来，并直接涉及到尼克松本人，从而引发了严重的宪法危机。1973年10月20日尼克松为了要罢免要求他交出证据的特别检察官，迫使拒绝解任特别检察官的司法部长辞职，司法次长继任司法部长後，又因为拒绝罢免这位特别检察官而辞职，最後司法部的三号人物才答应罢免特别检察官，尼克松更动员FBI封锁特别检察官及司法长官、次长的办公室，宣布废除特别联邦检察局，把此案的调查权移回司法部。面对尼克松滥用行政权力来维护自己，招来国民严重指责。10月31日，美国众议院决定由该院司法委员会负责调查、搜集尼克松的罪证，为弹劾尼克松作准备。1974年6月25日，司法委员会决定公布与弹劾尼克松有关的全部证据。7月底，司法委员会陆续通过了三项弹劾尼克松的条款。

　　1974年8月8日晚上，尼克松不得不向全国发表电视演说，宣布辞去总统职务，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迄今惟一一位因丑闻而中途下台的总统。

　　    不要我多解释，总统，毫无疑问手握大权，但是就不得不屈服，为什么？因为无数的人的权力汇集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谁的权力可以与之抗衡？

　　    历史上许多的皇帝，做了许许多多的荒谬绝伦，祸国殃民的事，可是为什么无法阻止呢？人民是有权力的。水可覆舟的道理显而易见。正是因为我们没有一套法律来把民众的权力集中起来，与之对抗，任何个人都无法与之对抗。就像拔河，我们要力往一处使，才能产生强大的合力从而战胜对手，使之屈服，如果各行其是，相互之间的力甚至相互抵消，对手也许跟本就不要用力，你们就败下阵来。简单的道理。

　　     选举制度，就是这种形成合力的办法。

　　再看看三权分立

　　     国家的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别由三个机关独立行使，并相互制衡的制度。三权分立制度是根据近代分权学说建立起来的。三权分立制度为绝大多数的资本主义国家所采用，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国家机关组织与活动的基本制度。但因各国国情不同而有不同形式。

　　美国是实行三权分立制度的典型国家。美国宪法规定，立法权属于由参、众两院组成的合众国国会，行政权属于美国总统；司法权属于最高法院及国会随时制定与设立的下级法院。根据三种权力相互制衡的原则，美国宪法还规定，国会有权要求总统条陈政策以备审议，批准总统对外缔结的条约，建议和批准总统对其所属行政官员的任命，通过弹劾案撤换总统，有权建议和批准总统对联邦最高法院法官的任命，宣告惩治叛国罪，弹劾审判最高法院法官；总统对国会通过的法案拥有有限的否决权，副总统兼任参议院议长，总统还拥有特赦权、对最高法院法官的提名和任命权；最高法院法官在总统因弹劾案受审时担任审判庭主席。此外，根据惯例，最高法院有权解释法律，宣布国会制定的法律违宪无效。实行总统制的资本主义国家一般都采用这种形式。

　　   什么叫制衡？权力的对称而已。

　　   我们知道，物体受到不平衡的力状态是不稳定的。没有刹车的车子谁敢开？

　　  同样，一个处于权力不对称的状态的人物是危险、可怕的。就像老虎对于兔子，皇帝之于大臣、国民。

　　   伴君如伴虎，智慧之言。

　　为什么老虎在驯兽师手里就这么听话呢？权力而已。

　　再来说说军队的问题。军队是具有巨大暴力的，谁也无法与之对抗，因此谁拥有军队的指挥权，毫无疑问谁就无可争议的拥有了巨大的权力。而当军队执行任务时，就像抵抗外来侵略，必须有人来统帅。如何找到能与因军队暴力而产生的权力相对抗的力来制约这种强大的权力，这是考验人类智慧的问题。

　　我们来看看下面的文字。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在《联邦主义者文集》第28篇中写道： "抛开有关此事的其他一切论证不谈，对那些要求针对和平时期的军事建制设立更强硬规定的人们可以有这样一个万全的回答：提议建立的这个政府的全部权力，都将掌握在人民的代表的手中。对于公民社会给予人们的权益而言，这是根本的，而且归根结底，也是惟一行之有效的保障。"

　　    "提防外患，确保安全，是公民社会的基本目标之一。……但是常备军……是危险的，尽管同时可能又是必要的。最轻度地说，它带来种种不便。严重地说，它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无论如何，它都值得予以慎重对待和小心提防。一个明智的国家应该将所有这些给予综合考虑；它一方面不可以鲁莽地舍弃任何可能对它的安全至关重要的手段，同时又应该极为小心谨慎，减少依赖这种有可能威胁到自由的手段的需要及其危险。这种谨慎的最明显标志体现在《宪法》提案中。由《宪法》形成并保护的联邦本身，消灭了建立具有危险性的军事力量的一切借口。"

　　1789年，美国第一届国会召开之际，宪法第二修正案做为一项制约国会与总统联邦权利的平衡力量予以提交，并于1791年，与另外9条宪法修正案一起获得批准，组成了美国权利法案的前10条。美国《权利法案》的第二条规定：“……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受侵犯。”

　　创立新的全国性的政府时，建立起一个能够正当保卫国家的政府是何等重要。要做到军事与外交政策有效而统一，军队就必须有强有力的领导。但是，同时认识到，如果对军队没有足够的控制，它有可能被用来夺取政权从而威胁民主制度。对军权可能被滥用的担忧并不是无中生有，强大的行政权力久而久之会蜕化成独裁或暴民政权。历史告诉我们，这种滥权事例屡见不鲜。看看世界的历史与现状吧。血的教训还少吗？因此军队的权力必须找到对称的权力与之平衡。

　　再看看现在的贪污腐败，我们都说是滥用权力，不对。是因为权力不对称。

　　由于地位、分工、拥有的资源不同，下级对上级肯定有所求，国民对官员肯定有所求。于是上级对下级有了权力，官员对国民有了权力。

　　可是，下级对上级，国民对官员的权力又如何呢？

　　有，是肯定的，但是非常微弱。严重不对称。就是这种不对称导致各种我们深恶痛绝的社会现象。

　　如果对称了，官员敢为所欲为吗？

　　他敢索贿吗？

　　他敢把工程交给没有资格的关系户吗？

　　他敢任人唯亲吗？

　　他敢养那么多情人吗？

　　他敢到处旅游吗？

　　他敢大肆挥霍吗？

　　他敢打击举报人吗？

　　他敢扒掉你的房子吗？等等。

　　他试都不敢试，一定要试也可以，尝尝暴力的滋味。当暴力把法律神圣的地位建立起来，权力也就自然会产生他的威力。

　　其实许多问题也一样。

　　像随处可见的抢、偷、制假贩假、盗版、坑蒙拐骗、伪劣产品、食品安全等等。

　　法律与权力的关系很简单。法律改变我们整个社会的权力关系状况，使之尽可能的均衡。

　　我们知道，物体只有在平衡的力的作用下，状态才会稳定。不会加速、减速、不会变换方向、不会塌缩、不会变形、不会扭曲等等。

　　社会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