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国是母亲,母亲是祖国
■ 洪烛
画家韩美林说他每听见三个词都想流泪。哪三个词呢:母亲、老师、祖国。他说这就像三级火箭似的,把我们助推进太空,自己却掉了下去,变成垃圾……我想他是对人生中的三大推动力充满感恩的心情。而这三大推动力无不是燃烧自己作为代价的。我感激自己的母亲。因为她的缘故,我对“母亲”这个词汇也充满敬意。我对天底下所有的母亲充满敬意。不仅仅人类的母亲,甚至动物世界里的母亲(譬如科教片时拍摄的)都会使我油然而生一种温情。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的天性,比任何道德、宗教、信仰都要原始,然而它真正是我们一生中的原动力。经过母亲的手传递,我们才会认识老师、拥抱祖国。并且将老师、祖国当成母亲的替身来爱,来感激。母亲是使我们起飞的第一级火箭,我们的成长消耗着她的能量,等到我们走向社会,为实现梦想越飞越远,她也把自己烧得精光。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仍无力地牵挂着被她的手最初托起的子女。人生说到底挺残酷的,其实就是下意识地摆脱母亲的过程;借助她提供的最初的能源,很快就被别的诱惑吸引了去。我十八岁就告别母亲去外地求学,后来又一直在异乡谋生,长期脱离了母亲的视野,只想着圆自己的梦,很少考虑母亲的心情。我的梦圆了,却给母亲的心情带来长久的残缺,我的翅膀硬了,母亲却日渐衰竭。我投奔更远处的风景,回头一望:母亲已用完最后的力气,回到了起点,那正是她诞生的地方,也是她诞生了我的地方。而我,却回不去了。谁是第一个把我扶上战马的人?毫无疑问是母亲。母亲又何尝不知道战马只会把儿子带向远方,然而她只能这么做,因为她是母亲。所有的母亲都心甘情愿为托举起儿女而使劲,而燃烧自己。在火葬场给母亲送行,我热泪盈眶,算是真正明白了这个词的涵义:如果我确实是被火箭推入太空的卫星,我亲眼看见那枚最初的火箭,怎样把自己烧成了灰。但我要说:“母亲,即使你不在了,仍然能带给我力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母亲在阳台浇花。这是她每天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她拿了一只喷壶,一点点地洒水,仿佛把饥渴的孩子喂养。那喷壶使我想起她的乳房,我是吃她的奶长大的。母亲在阳台浇花,显得有点孤单。她的乳房干瘪了,可她仍有那么多爱。我长大了,可她仍有付出的需要。我不在她身边,她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一朵花身上,那朵花让我惭愧:它也会长大,却不会离开她。它似乎比我,更配成为母亲爱的对象。母亲在阳台浇花,我在干什么呢?我在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做着与她无关的梦,直到母亲不在了,花枯萎了,才回到空空如也的家。我还比不上一朵花呢,至少它曾经填补过母亲生前的空虚。
我总觉得,母亲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她最想说的话。她最想对我说的话,肯定未能说出。她还是担心我,却不愿表现出她的担心,只好跟我说了说天气。都这种时候了,天气又有什么好说的?她说这是她遇到的最冷的一个冬天。我从她谈论的天气听出她隐秘的心情。她因为要离开我感到加倍的冷。这是她和我之间最残酷的一次分离。由于我长期不在她身边,她对我的担心可以理解。只是我将承受更漫长的痛苦:她永运不在我身边了!母亲,担心会增加我的痛苦,甚至不愿说出她对我未知的生活的担心。“母亲,虽然我无法让你放心,可我多么不愿意让你替我担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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