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阿三,用镜头找寻自己
——用镜头记录“北漂”们的精神状态 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来源:《北京晨报》2010年1月12日
吴玉征的神态间,总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在网上,他有个很诗意ID,叫“飞雪三月”,但从没人这么叫过他,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一样,都管他叫“阿三”,吴玉征一气之下,干脆顺应民意,把ID真的改成了“阿三”。
阿三33岁了,没房子,和夫人挤在一套20多平米的小单元中,离最近的地铁站,要走15分钟,去年以来,房租涨了3次,每月1350元,对于收入只有四五千元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压力。
“我不去想,想也没用。”“蜗居”也好,“蚁族”也好,既然命运把“阿三”带到了这里,他就认命。他曾有过太多的梦,比如当作家,当IT商人,发大财……哪怕,仅仅是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在这个城市中扎下根呢?
最终,阿三选择了摄影,整整一年,他几乎每天给自己拍一张照片,到年底的时候,看着260多个“自己”,他感慨万千。
从前年起,阿三每个周末都会在这个城市中东奔西走,他下决心要拍100个像他这样的“北漂”,听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为他们留下瞬间的记忆……这个名为“面孔”的项目曾引来媒体的热捧,数不清的记者敲开过他的房门,然而,两年过去了,一切又重回寂寞。
“我也不太想做下去了,我一直在找接替者,但还没找到。”阿三的声音平淡,既没有遗憾,也没有疲惫。
■吴玉征自述
我是一个混在北京的新疆人。从事文字工作。经常想着要干些什么。
关于性格什么的,我觉得不重要,因为我有的时候特别激烈、热情、疯狂,有的时候又特别文静。在不同场合,面对不同人时性格就会不一样。
2008年12月31日我和女友登记结婚,2009年7月我带她回了一次新疆,给爸妈看看新媳妇。10月我们去了老婆老家山东,在那里办了婚礼。
2009年我自己有一个变化,那就是开始去除外界的干扰,让自己安静下来。
2010年的愿望,有些比较具体,有些就比较空。我打算买扫描仪,买黑白冲洗设备……
通过这些具体的愿望,我希望做到的是自己思想的转变。前两年我一直在拍很多人,是在关注外在的世界,我希望自己能更注重内在的感受。
总在迷茫的青春
阿三是新疆石河子人,毕业于西安的一家鸡毛大学,在那里,他学了3年编程,还没毕业,就钻到电子市场里去摆地摊,那时炒货还是有钱赚的,但阿三颗粒无收。
“我性格内向,不善于和别人接近,也不会死磕客户。”那时的阿三很迷茫,生意做了一种又一种,没想过人生究竟要漂到哪一站才算完。
1998年,西安的平房很便宜,80元一个月,但刚走出校门的同学也要合租才能住得起,但阿三要写小说,他自己搬了出去,没多久,钱花光了,又不得不搬回来。小说确实写了不少,用他的话说,“都是酸不啦叽的东西,谁看啊。”他曾经把其中的一部分放到网上,但没有任何反应。
寂寞的北京伤了心
一个阴差阳错的机会,阿三进了一家IT报纸,成了广告业务员,正好有一个记者离开了报社,阿三找到老总,和他足足说了4个小时,就这样,“文青”阿三终于成了记者。第一篇稿,阿三整整写了4个小时,那时他连打字都不太会,只好用稿纸先写一遍,然后再一下一下敲到电脑里。就这样,阿三在报社里站住了脚,不久,报社把他调到了北京。
和大多数人不同,这个调动却让阿三陷入了空前的困境中,北京太大了,他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每个周六,阿三就那么躺在床上,一躺一整天,中间起来吃一点方便面。在西安,跑电子市场采访经销商是很容易的,大家很快就成了朋友,但在北京,谁有时间搭理你呢?在一个繁忙的城市中,你的感受对他人来说,并不重要。
整整一年,阿三受不了了,他带着6万元钱去了杭州——学英语,然而真到了杭州,报了一个学校,他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学不下去,当他兜里只剩下2000元时,他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他——下一步,究竟该去哪儿?
错一步,几年补不回来
无可奈何,阿三回到北京,借住在他昔日的同事家中,那个家伙劝他:买房吧,肯定划算的。当时他们住在大兴,每平米不过2000元,阿三苦笑着说:“我一分钱都没有,怎么买?”如果6万元还在,他是够首付的。
“人生就是如此,错一步,你几年也补不回来。” 一个月后,阿三找到了工作,工资低得可怕,他也认了。
没有激情,也没有目标,两年后,29岁的阿三去郑州出差,回来时没买到硬卧,只好和民工们挤了一夜,勉强到了北京。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奥威尔《1954》中的一句话:“一个人到了30岁以后,属于他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你应该好好想想应该做点什么。”那一刻,阿三汗如雨下。
他没有专长,没有存款,没有车子,没有事业,没有房子,没有女朋友……“原来,我就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艰难的第一次实拍
“一个人,必须要找到自己的位置。”30岁生日的前一天,阿三咬了咬牙,给自己买了一台半专业照相机,从那时起,他有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我一样的同龄人,他们都在干什么呢?他们是怎么在这个城市中活下来的?他们在想什么?
2007年5月,阿三在天涯网发帖,发布了他的“面孔”项目规划,他想拍陌生人的肖像,和他们聊天,没想到,不久一个叫“暖暖”的女孩找上门来,愿意成为第一个试拍者。
阿三做了很多年记者,但他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谈隐私的话题,第一次实拍,他甚至比“暖暖”还慌乱。
在“面孔”中找到自己
一开始,阿三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拍的是什么,只是刻意在模仿大师的作品,2008年,阿三在图书馆翻遍了里面所有的摄影书,突然,他明白了,他需要的是一种感动——那些生活在这个城市的“北漂”们,在艰难的打拼中,所呈现出的那种美好而积极的精神状态。
就这样,阿三重新上路,两年了,他已整整拍了100多个“北漂”,他们中有的混得不错,有的非常艰难,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强烈的在大城市中混出个样的雄心。
“他们有怨言,但勤奋,他们很无奈,但认真。”在拍下的100多个“北漂”中,一个河北小女孩深深地感动了阿三,她通过奋斗买下了房子,装修都是自己干,装修期间没地方住,她天天坐车回老家住,第二天再从河北坐车来上班,就这样,她省下了租房的钱……
“他们没觉得生活不公平,我也没觉得。”都是“北漂”,阿三从他们身上,找到了自己:有梦想,但没有具体方向,迷茫而困惑,但还在坚持着。
房子是他最弱的一环
但是阿三知道,他所拍的那些面孔并不真实,“那是我过滤后的‘北漂’生活”。阿三报社里的同事都是北京人,当他们谈起房子时,阿三只能沉默,那是他最弱的一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年和去年,他曾经准备首付,然而几个月的犹豫,飞升的房价便让他遥不可及了,阿三的夫人已经怀孕了,想着一个新生命即将来到人间,阿三无法描绘自己内心的感受。
在他“面孔”中拍下的人中,已有十三四个人离开了北京,“也许,对他们来说,这个城市不再值得留恋了。”6年前第一次来北京时,一个办公室里坐的都是外地人,如今,阿三反而成了极少数。
下一个比“面孔”更精彩
“面孔”还在继续,但两年了,阿三已不像当初那样,每周都在外面跑了,他越来越感到,“面孔”项目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他想找个人接手做,但一直没有找到人。“等着我的下一个项目吧,肯定比‘面孔’更精彩。”分手的时候,阿三一定要为记者拍照,这一次,他使用的是胶片相机。他说,他讨厌数码相机拍完后,人家会凑过来看效果,而胶片就没有这样的麻烦。 “拍胶片可以慢慢来,更符合我的性格。”
陈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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