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清

　　北大的郑也夫教授在11月20日的《新京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交通减压 在家工作》的文章，提出为缓解城市交通堵塞另辟蹊径，很多人可以从天天上班变成每周一次或两次上班，即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工作。他认为，这是时代的趋势，并且远距离照样可以监督，未必会影响工作效率。

　　郑教授这一设想的提出，是从建议女性返回家庭中工作发端的。他表示，女性可以“在家庭中开创出一种新的集生产与生活于一体的生存方式”，甚至可以“为人类提供一种新的文明”。他说和他辩论的女性学者中，没有愿意听取这一思路的。殊不知，撇开女性该不该退居家庭的争论，其实能在家里工作，“集生产与生活于一体”，何尝不是很多中国女性所向往的呢？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那么多在家工作的机会？

　　郑教授援引国外的统计数据，说美国有多少比例的工作者能够周期性调整上下班时间，能够在家工作。他还特别提出，我们的“大中学教师授课之外的多数时间可以在家工作，编辑记者可以在家里写作和处理稿件，编程人员可以在家里操练”，工作沟通可以在网络和电话上完成。他的想法不可谓不美好。可是，经济社会还没那么发达的中国，从事个人创意类，有一台电脑一部电话就能工作的人，在城市总就业人口中能占多少比例呢？

　　就是郑教授说的这些人，能否在家工作也是问题。教师上完课就离开学校，只给学生留个电话、QQ，能否全面完成教育工作？尤其是中学教师，需要带学生搞文体活动，培养学生全方位素质，通过网络和电话能行吗？记者是可以在家里写稿，可要不要到现场去采访？编程人员也看起来可以在家操练，可让他们在家远程操控大型服务器，恐怕公司难以放心。而在家万一网络断了，电脑出故障了，解决起来远没有在公司方便吧？

　　郑教授说工作沟通可以在在网络和电话上完成，其实，到办公室上班的意义，不仅仅是工作沟通。能够方便地面对面沟通，效果和开电话会议、网络交流是不一样的。需要在大办公室集体工作的人，在家工作会觉得没有上班的氛围。这就像现在虽然有远程教育，却没几个人愿意在家通过网络读正规大学。大学生需要有真实的人际交流，需要感受校园文化。上班的人也一样，并非干活就是全部。单位里的同事，中午可以聚餐，下班可以同行，甚至可以日久生情。谷歌的员工在公司里喝免费饮料，与把饮料带回家喝感觉会完全不一样。再说，整天宅在家里时间长了，对身体和心理健康都不好，老头老太太们还出门锻炼、旅游呢。

　　当然，需要、依恋办公室的环境，不等于不能在家工作。然而我们还要看到，能够像郑教授那样在家办公，也是需要条件的。郑教授说，他的三十本书多在家完成，并且好的球赛一场不耽搁。他没意识到，他写这些书的工作任务，期限要求都是较长的，因此才能相对从容。那些需要每天，甚至每小时或更短时间完成规定任务的工作，在家工作的效率较难保证。我的朋友、评论作家韩浩月，去年有一段时间在家工作，结果经常被老婆孩子打扰，被迫到外面租写字间写作。另外，现在不少人尤其是年轻人，生活条件是不尽人意的。那些与人合租的月薪三四千元的小白领，能在家工作也不如去公司，至少那样不用自己出电费和纯净水钱。

　　不赞同“在家工作缓解交通”建议，最重要的原因还并非在家工作难普及，而在于郑教授解决问题的思路偏差。一些城市之所以交通拥堵，不是因为市民要去单位上班，而主要是因为城市规划不够合理，交通管理水平较低，这些问题是必须解决的，绝不能消极逃避。认为让一部分人呆在家，街上就可以不那么拥堵了，多少有点削足适履味道，只能营造出自欺欺人的幻象，既难以真正解决问题，也不利于城市建设与管理水平提高。遇上特殊情况的时候，城市的交通可能将更容易瘫痪。

　　郑也夫原文：http://finance.bjnews.com.cn/2010/1120/36267.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