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直到笃,拆了田螺屋”
《“汇率”是个伪命题》认知方法简介
任何有志于学问的人,在前人的学术积累已浩如烟海的今天,如不善于用内视理性来返照和思考,都极容易被一些支离破碎的虚假问题所迷惑、所纠缠、所消耗,折腾大半辈子,最后沦为顽固的学究,仿佛石头一般,岂不哀哉!不少学人对“汇率”是个伪命题的反应和看法,或许印证了这一点。
——题记
按:自《“汇率”是个伪命题》2008年初抛出后,一直就有朋友在问:“汇率”怎么会是个伪命题呢?君山,你这是在与全世界作对呀!难道就你一个人慧眼独具?而我也一直在纳闷:“汇率”是个伪命题,实在自然不过,最最普通的常识,为什么大伙儿都视而不见呢?
想来想去,最主要的原因应该还是在教科书,在现行教科书对货币的定义。教科书说:“货币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的固定地充当一般等价物的商品。”无可否认,这里面有可取的地方,但问题是:什么是分离、分离到什么程度呢?什么是固定、固定到什么程度呢?什么是一般、一般到什么程度呢?没有谁进一步细想了,教科书从来被当做大床,绝大多数学人都径直躺到床上,睡起了大觉。
实在讲,我是赞同睡大觉的,润之先生说过,世界上的事情,你不想到那个极点,你就睡不着觉。但历史和现实一再表明,教科书并非一张好床,真正要睡个安稳觉,还是要靠自己开动脑筋,要“一点真疑不间断,打破沙锅问到底”,要“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字空”。要不然,一觉醒来,你会不幸地发现——自己不过一只学舌鹦鹉!
有朋友似乎很恼怒:君山,你只是第一次接触汇率问题,仅仅读过几篇关于汇率的文章,就敢妄论汇率是个伪命题,真的胆子大!问题在于,绝大部分关于汇率的研究都是基于“货币是商品”的学舌之论,我一脚踏倒,缠它干啥!
从方法论上,不论什么学问,关键都在于会向里面看。道理很简单,演绎或推导是极其简单的,三下五除二,问题在于作为演绎或推导的基础是不是真正安全、是不是真正稳固、是不是真正经得起推敲。如想在学问上有所突破,更是必须紧紧扣住逻辑的链条向里面看,向更基本的层面透析,往更本质的内核回溯,别无他途。
本文是
一种究竟的认知方法:纯粹内视
《东方红——人世真理和人类命运》完成一个新的哲学体系,也提出一种新的认知方法论。“注目礼”思想体系就是秉承这一新认知方法的结果,这里简单介绍一下,古话说得好: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谈到认知方法,我们通常都会想到归纳和演绎。的确,归纳和演绎是我们认知世界和求索真理的两种主要方法。为什么我们相信每个人都会死去呢?因为张三死了,李四死了,王五死了,孔夫子走了,秦始皇也走了,于是我们归纳得出:人都有一死。为什么我们相信从北京直飞上海要最快、从东京直飞南京也最快、从广州直飞长沙还最快呢?因为我们相信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最短,由此我们演绎得出:从北京直飞上海要最快、从东京直飞南京也最快、从广州直飞长沙还最快。
可归纳和演绎都是有缺陷的。演绎的缺陷是在于我们首先就必须贡献信仰,我们并不能证明演绎所秉持的公理或公设,一部分哲学家甚至因为演绎的这个缺陷而走向了先验论,比如柏拉图,再比如莱布尼茨。归纳的缺陷是在于我们永远也难得有信念——这一点已经由英国哲学家大卫·休谟旗帜鲜明地指出,因为归纳依赖于经验,而经验永远是有限的,甚至有可能变动,我们已经看到一千零一只、百万零一只、亿万零一只天鹅是白色的,但我们也不能就说所有的天鹅都是白色的。开句玩笑,归纳法尽管可以瞎忙乎,手里面捏的证据是越来越多,以至于堆积如山,但永远也生不出真理的儿子。
为解决归纳和演绎的缺陷问题,多少哲学家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最有趣的便是大哲学家康德所提出的“先天综合判断”方案。先天综合判断揉合经验性和所谓知性,协调先天与后天,看起来美妙绝伦。其实,这只是康德为欧氏几何所拍的一个哲学马屁。在康德看来,体系宏大、推演严谨的欧氏几何是绝对正确、神圣先验的,他心悦诚服而效马屁之劳。如果康德能够亲见非欧几何的崛起,我认为他是决不会论什么先天综合判断的。这或许也是康德的时代局限性吧!
在西方哲学史上,认知方法论的一个真正进步是发生在当代英国哲学家卡尔·波普尔手里面。波普尔一方面对归纳法不满,他说过,我的观点是:没什么归纳法。另一方面,作为一个当代哲学家,波普尔更不信仰什么先验论。像康德一样,波普尔事实上也对先验与经验作了一个糅合,区别是在于:波普尔认为人头脑中所有的只是猜测,而不是什么的神圣先验;经验所起的作用也不是证实,而是证伪,人类的认知是一个猜想和试错的过程。这就是波普尔的证伪论,也常被称为试错论。
波普尔对证伪论是非常自信的,认为这符合任何人类的认知发展史,自然科学更是从猜想和试错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但波普尔实际上并没有脱离经验论,他只是把经验的作用从证实说成是证伪,如此而已。事实上,证伪论只是换一个说法,权作逻辑上的自我安慰,它太难于操作了。比方我们提出这样一个显而易见不合常理的猜想:宇宙中存在着不死之人。波普尔怎么证伪呢?要证伪这一个猜想,波普尔就必须打着灯笼找遍全宇宙,这可能吗?波普尔指责证实太易找了,占星术士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为自己的歪理邪说找到形形色色的证据和证实,却不知他所提出的证伪又太难寻了。
人类的认知方法能不能超越归纳法和演绎法,甚至也超越证伪论呢?回答是肯定的!纯粹内视或许就能够超越归纳与演绎乃至证伪,那什么是纯粹内视呢?人类的理性精神可分作两种:一种是外视理性,一种是内视理性。所谓纯粹内视,简单地说,就是内视理性之登峰造极。
先谈一谈什么是外视理性,从基础到上层建筑,从已知到未知,从前提到结论,从公理到定理,从原因到结果,从旧判断到新命题,从单一命题到复合命题,从小范围的判断到大范围的命题,一言以蔽之,外视理性是从有到有:从已有到未有,从前有到后有,从小有到大有,从旧有反新有,从单有到复有,从少有到多有,一切的从有到有的思维形式都属于外视理性,外视理性涵盖了形式逻辑所谈论的演绎和类比,归纳也包括在内。下面的笑话能很好地说明外视理性的特点:
在飞机上,一个小伙子和一位老人并排坐着。
“请问,现在几点钟?”
老人回答说:“我不能告诉你,我要是告诉你现在几点仲,你就会向我表示感谢。这样,话匣子一打开,就不容易收场了。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会一道下飞机。在机场上,你就会请我进咖啡馆,我也会请你到我家去做客。我家里有一个小女儿,她长得很漂亮。于是,你就会爱上了她,她也会爱上了你。然后你们就决定结婚。可是,你要知道,我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连手表都没有的穷光蛋。”
从一句话引出一大串的话,这就是外视理性。欧氏几何就正是外视理性所构筑的摩天大楼,从5个公设、5个公理和23个概念演绎出467个定理,形式上讲,不正是一句话引出一大串的话吗?
外视理性是西方学术的特长,放眼西方学术,从古到今,跳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形式体系的高山,如欧氏平面几何,如牛顿经典力学,如希尔伯特的《几何学基础》,这些都是外视理性所成就,没有外视理性的从有到有,形式体系的建立是不可能的。
但外视理性有一个缺陷,这就是外视理性必须从有到有,而所谓的“已知有”实质上不是先验的,更不是神圣的,而是假设的。欧氏几何的5个公设、5个公理和23个概念都是假设的,它们虽是已知有,但并没有被证明,这其中就包括后来被非欧几何所否定的第五公设——即平行公设。
正是因为存在着假设,注定了外视理性的致命,它尽管可以打造一栋栋的形式体系,但同时也就将这一栋栋的形式体系置于毁于一旦的危险之中。牛顿经典力学假设了所谓的“绝对时空观”,绝对真实的数学时间,就其本质而言,是永远均匀地流逝着,与任何外界事物无关,此之谓绝对时间;绝对空间就其本质而言与任何外界事物无关,它从不运动,并且永远不变,此之谓绝对空间。在牛顿当时看来,这似乎是万无一失的。在康德看来,这绝对是万无一失的。但后来相对论的发展证明,麻烦正是出在这个绝对时空观上,它被爱因斯坦给颠覆了。
——内视理性来了!外视理性假设、依赖和信仰已知有,内视理性则质疑和推敲已经有,它总是企图把已经有还原为更基本的已经有,就像罗素所提倡的原子主义,要把已知的元素分解成不可分解的原子;也就像奥卡姆的剃刀,假设要尽可能地少,内视理性总是在要求验明正身:这是不是真的已经有呢?它真的就已知吗?“一问直到笃,拆了田螺屋”,内视理性的疑问总是不依不饶,就像一个叫希梅内斯的西班牙诗人一首叫《四月》的诗所描写的:
野莺在杨树梢,
——还有呢?
——杨树在青天上。
——还有呢?
——青天在水里。
——还有呢?
——水在新叶上。
——还有呢?
——新叶在玟瑰中。
——还有呢?
——玫瑰在我心上。
——还有呢?
——我心在你心。
——……
中国儒家有一段几乎妇孺尽知的话,这就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这段话所反映的逻辑精神即内视理性,从形式一看就知,它正是把问题还原到更基本的层面、还原为更基本的元素的努力。
西方学术也充满内视理性之光,如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所主张的“怀疑一切”:“我们要怀疑我们一向认为最确定的其他事物,甚至于怀疑数学的解证,以及我们一向认为自明的那些原理。”对所谓的自明原理再行质疑和推敲,这当然是内视理性。英国哲学家弗朗西斯·培根的“四假相说”要求对一切先入之见一一怀疑,这也属于典型的内视理性。
但,在西方思想史上,给人以最深刻的内视印象的哲学方法不是笛卡尔的“怀疑一切”,也不是培根的“四假相说”,而是德国哲学家胡塞尔的“现象学的还原”!事实上,笛卡尔和培根虽然大讲怀疑一切,但他们所谓的怀疑一切泛滥无归,没有具体的操作性。怎么办?现象学的还原横空出世!
“一点真疑不间断,打破沙锅问到底”,一言以蔽之,所谓现象学的还原,也就是具体的打破沙锅法。步步为营,直捣黄龙,现象学的还原最重要的操作是所谓的“加括号”,也就是把一切已知有的按层次分阶段地挂起来,从而使人一步接一步地摆脱先入之见,最后让“事物本身”自我暴露,不亦快哉!
现象学的还原的确是很酷很酷的内视理性,但这一切都还不是纯粹内视,鉴于刚才所表述的东西已经能让人有所印象,暂时不再对纯粹内视作更深的表述,免得喧宾夺主,毕竟今天的主题是“中华文明的经济学证明”。可以在这里提示一句,纯粹内视是真正把怀疑进行到底、真正寻根究底、真正打破沙锅的认知方法,它最后实现了自我解释——众所周知,自我解释可是一般的形式体系做不到的,数理逻辑学家哥德尔已经指出这一点。(这在“注目礼争夺战”中最后表现为“我”笑退江湖,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反而可以向别人慷慨致注目礼。)
也愿意再提醒一点,任何有志于学问的人,在前人的学术积累已浩如烟海的今天,如不善于用内视理性来返照和思考,都极容易被一些支离破碎的虚假问题所迷惑、所纠缠、所消耗,折腾大半辈子,最后沦为顽固的学究,仿佛石头一般,岂不哀哉!
[相关阅读]太阳明天不一定升起
[相关链接]
欢迎转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