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是个混混


 其实,我只是个混混

刘燕舞

(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 湖北 武汉 430074

 (本文系写实小说,本站首发)

今天。

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因为,

我被评为全国优秀民营企业家与优秀村支部书记。

你不知道的是,

其实,我只是个混混。

 

一、

 

我的曾祖父热爱暴力,解放前经常在村子里干些杀人越货的壮举。

据父亲说,曾祖父当时占有村里2500亩田中的2000亩。

除土地外,现在村中的木质结构的房子,80%都是我曾祖父的。

土改时的农协主席陈赤贫和我们村的第一任支部书记顾长工,还有一些其他以前很穷的村民,现在还住着曾祖父当年的房子。

曾祖父之前并不富有,在他年轻时,趁着乱世,纠集了一批人马住在我们村的一个山洞里,他们白天不出来活动,晚上便带着猎枪下山到村子里抢劫。

父亲说,曾祖父的手段很特别,他带着一帮兄弟闯入村民家里,一些村民不肯交出值钱的东西时,他们就用棉花捆好小棍子浸在煤油中,然后将其点燃,把村民的衣服脱光,将火把靠近他们的乳头烧烤,乳头刚开始时被烤得发红,然后便开始滴油,皮肤开裂,并散发出一股焦臭味,等到乳头烤得滴血时,没有一个村民能承受得了。

曾祖父就是用这种手法,抢到了村里别人不知道的所有钱财以及最值钱的东西。

后来,曾祖父下山了。用抢来的钱逐渐置买了2000亩田产,并建了很多好看的房子,娶了九房姨太太。

再后来,一些大官结识了曾祖父,要他帮忙催粮收款,抓丁剿匪,曾祖父工作很出色,为了表扬他,上面让他当上了保长。

曾祖父开始不常在村住。后来,据说曾祖父在镇上开了一家米行,米行的生意很好。

曾祖父偶尔也回村里住,每次回来时,总是骑着高头大马,很威风。有时,曾祖父不带枪,而是带弓。

有一次回来时,经过祠堂前的水塘,马跑得快,刚好有一个村民出来撞了曾祖父的马,曾祖父十分生气,将弓拉满,然后,倏的一箭,就将那撞了马的村民射死了。

 

二、

 

土改时,曾祖父被枪决了。理由是,他是一个恶霸地主。

与他一起被枪决的还有村中另外两个非恶霸地主,君琦和李贤初,以及我祖父的两个哥哥。我祖父是曾祖父第九房姨太太生的,那时还小,因而躲过了死亡,但遭到了批斗。

1950年代末,我父亲出生了。

后来,我父亲一直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中。特别是,每逢冬播过后,他父亲也即我祖父就被村民作为地主斗,村民说,这样很好玩。

 

三、

 

曾祖父和祖父的历史牵连了父亲。没人愿意嫁给他这个地主的后代。到1970年代中期,父亲才和同为地主后代的君琦的孙女结婚了。

不久,我出生了。

我小学毕业后便没有再读书了。没事可做,我就在村里晃荡。

偶尔,我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而且,我经常与人打架。开始时,我跟同龄人打,后来,我已长成一米八的个头,手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劲,慢慢地,我开始打年纪比我大的人。打架的武器也逐步随着我年龄的增大,由拳头变成了砖头,由砖头变成了菜刀,偶尔,我也会无赖地拿几粒打野猪的“花生米”威胁别人。

因为成天打架,父母亲很快便都被我气死了。

有意思的是,大家居然都怕我,一见我来,他们便散开,村里人都不愿意同我说话。

我听父亲说过,村委会办公楼的地方以前就是曾祖父的土地。土改后,村里在那块土地上建了一栋可以容纳2000人的大礼堂,并在礼堂的前坪建了两层的办公楼。

父母死了,我手头更紧了,因而,我经常跑到村委会办公楼跟村干部说,这是我家的祖业,你们要么搬走,要么给我租金。几个村干部既不说答应我的条件,也不敢说这就不是我家的祖业。

中国移动说要在村里安装一个通讯塔,但没有地方可安装。因为村里的荒地,都被村民以各种理由作为祖业占用并栽种作物了。只有村委会办公楼的旁边还有一块空地,他们正准备去踩点时,我拿把菜刀到了施工工地上,扬言说,这也是我家的祖业,不允许他们在上面建。

中国移动便和村干部与我协商,经过多次求我,我表示同意。但我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他们必须把通讯塔建在村委会办公楼的正门口,这个正门口也是我曾祖父的土地,同时,他们还必须支付我2000元钱,而且,他们多次与我商谈,耽误了我的时间,必须赔偿我1000元的误工费。

他们都照办了。

我每次从村委会办公楼路过时,看到挡在他们办公室正门口的移动通讯塔,我就有着一股莫名的惬意。

 

四、

 

尝到了这次甜头,我又开始打我曾祖父的房子的主意了。

张贫农一家现在日子过得很不错,他两个孙子都发财了。可是,他们都很不要脸。居然,到现在,还住着我曾祖父的房子。

于是,我便天天路过他家时大声地骂,不要脸的,面上死了血的,几十年了,还住着我家的房子。

张贫农有时小声地顶我一句,说这房子是毛主席分给他的。我便上去给他几巴掌。打得他爬着跑。

他两个孙子回来想打我,并且说也要去叫几个像我那样的混混来结果了我。我便威胁他们,说,你们有本事就天天守着你们家那老不死的,不然,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把他打成个残废。

我知道,张贫农的两个孙媳妇既不允许他两个孙子守着他,也不会允许两个孙子带他到城里去住。

张贫农只好搬出了我曾祖父的房子,他两个孙子在他家果园里给他搭了个棚子,让他看果园子去了。

我将曾祖父的房子租给村民养牛。

每头牛每天收五毛钱。

 

五、

 

尽管我不要脸,但我要尊严。

我发现自父母死后,我一个人在村子里很孤独。于是,我决定,我要到外面去闯荡。

刚开始,我来到镇里,认识了在镇里混的疤哥。有趣的是,疤哥的曾祖父与我曾祖父的出身一样。我们相见恨晚,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在镇里混,开始时,真的没有什么出息。主要就是跟着疤哥他们晚上出来抢点东西。不过,我有一个特点,就是,狠。

混了一段时间后,我在镇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特别是,我的狠。

慢慢地,我们便到茶座、舞厅、牌楼等娱乐场所帮忙看场子。一晚上,可以赚1000元。

慢慢地,我们也开始帮人讨债。泼油漆,点汽油,威胁杀人全家。

慢慢地,我们也开始放高利贷,特别是到牌楼和茶座去给那些需要赌资的人放高利贷。一个一万元的码,放一天可以赚1000元。

有一次放出去的码,到时间了,那家伙还不起,可恶的是,居然还敢还骂我不得好死。

我挥一挥腿,就听到他的肋骨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我收一收腿,他听着我的脚步叽咯叽咯,扬长而去。

 

六、

 

疤哥说,镇里的权书记找到他,要他带着我们几个弟兄下去帮忙收提留。

据说,农民很不听话,就只知道拖欠。镇里为此连续两年都被县里批评了,权书记为此十分老火,准备动用我们兄弟几个来点硬的。

我们下去尽量不打人,以免给权书记造成被动。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恐吓那些不愿意交的农户。对于个别极端顽固的钉子户,我们晚上选准一个黑暗的地方,将其用麻布袋蒙上暴打一顿,并威胁他们,再不交清就烧了他家的房子。

有了第一年的成绩,第二年我们再去帮忙时,先让村干部收。等到村干部收齐了50%时,我们便开始出面,直接在村里的喇叭里喊:

大家听好了,啊,大家听好了,

我们是疤哥他们几个,啊,我们是疤哥他们几个,

提留已经有90%的人交了,啊,90%的人已经交了,

还有10%的人没交,啊,还有10%的人没交,

听好了,啊,那10%的人,听好了,啊,

再不交的话,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负,啊,一切后果,由你们自负。

我们在喇叭里喊了三遍,第二天天色还没晚,全村的提留就全部交齐了。

我们用同样的方法,转战全镇南北西东,所向披靡。

因为我们的出面摆平,镇里连续两年都得了第一。权书记也因此提拔到县里当了副县长。

为了关照我们,权县长说,不能再打打杀杀,这些方法太原始,就好像战争的冷兵器时代,已经落后了。新时代,出来混,也要用脑子。

在权县长的安排下,我们哥几个以极便宜的价格承包了我们村的一个砂石厂,并将村里几个新混混也笼络到了我们厂里,让他们负责看厂,碰到麻烦时,让他们解决一下。我自己基本不再动手了。

 

七、

 

为了赢得尊严,我将经营砂石厂赚来的钱捐了10万元给村里改造小学。正是因为这个正确举动,村民改变了对我的印象。他们与我见面时,开始和我打招呼了。

没几年功夫,我买了辆小车。

与以前不同的是,我那时每次开车进村子时,总会热情地和村民套近乎。看到老人走不动的,我捎上一程。下车与村民们聊天时,我十分有礼貌,经常给他们分好烟。

我还去请张贫农住回我曾祖父的房子。

他说,他在果园子住习惯了。

村民说,我变好了。

 

八、

 

经营砂石厂有了点钱后,我便开始筹划扩大经营。

我找到权县长,要他给我提点意见。他说,刚好我们镇的砖瓦厂因为经营不善要改制拍卖,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将砖瓦厂买下来。由于我资金有限,我便和砖瓦厂内的几个主要领导合伙将砖瓦厂买下来了。

经营两年后,砖瓦厂的效益没有起色,且因为合伙人多,管理也很混乱,原砖瓦厂的几个领导都想退出来,想将厂子转给我一个人。

我拿不定主意,又找到权县长,征求他的意见,他说,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将有很多人要建房子,砖瓦厂的生意肯定会好起来,要我只管大胆地将厂子全部接过来。我从其言。

当然,我也经常持续地报答权县长的再造之恩。

如权县长所料,世纪初以来,农民生活改善了,很多农民开始建房子。原来镇里经营很差的砖瓦厂,在我手里越来越红火。几年时间,我的资产就超过1000万了。

权县长的官运也与我的生意运一样,日益兴隆,由副而正,由正而副,又由副而正,再由正转副,到现在,又由副转正了。我也在他的转换过程中,对他的称呼由长到记,由记到长,再由长到记了。

 

九、

 

砂石厂和砖瓦厂的发迹,使更多的像权书记那样的人结识了我。

他们都有意让我回到村里担任村主任,说我带头致富能力强,要我带领村民致富,希望我能改变我们村庄的落后局面。

然而,我知道我的民意基础还不够。

我毕竟以前在村里是个混混。尽管我为此做了很多努力,如捐钱给村里改造学校,但还是不够,村民并没有从内心彻底接纳我。

同时,砂石厂的生意也随着农村道路修建等事业开展得红红火火而日益见好。然而,承包期很快就要到了。为了能够获得下一轮承包经营权,我想通过自己的脑子来获得。

当然,我知道,只要我跟权书记他们说一声,这个砂石厂的承包经营权肯定仍然非我莫属。不过,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年后,我成熟了。我想凭自己的能力来获得。我想试验一下自己的智慧。

村里老年人十分孤独,他们平时唯一能聚在一起的地方就是村里的一座破庙。但庙摇摇欲坠,很不安全。为此,我找来村里一个在老人中有点威望的老人,表示我有意出钱给他们重修一座庙。

老人们很高兴,我出钱,他们自己组织,砖和瓦从我砖瓦厂里免费拖来,建筑施工由我帮他们联系好,费用全部由我支付。

庙修好后,我的名字第一次上了功德碑,立在庙前。看着碑上我的名字,我略微有了点尊严般的感觉。

于是,我又趁热打铁,在庙的旁边再给老人们盖了个老年活动中心,给他们买了电视,DVD,还给他们买了很多戏曲的碟子。

老人们都夸我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十、

 

村里的道路年久失修。下雨时,积水能行船,天晴时,扬灰能粉墙。

村民抱怨说,下雨时,他们放佛住在水牢里,天晴时,他们好像住在石灰窑里。

因为这条路,村民对时任村支部书记、村主任都极其不满。我找到几个村干部的反对者,与他们商量,一起将道路整修一下。这些反对者中,有好几个经历与我相似,都混得不错。我们一拍即合,表示同意先将村里所有道路拓宽填平。开会密谋当天,我们便你出两万,他出三万,很快便凑齐了一笔资金。

然后,我找到支部书记和村主任商量,他们很爽快地表示,只要我们能够帮村里这个忙,他们愿意积极配合。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我有意回村担任村主任。估计在他们看来,我这个混混出身的人,应该不会厚着脸皮来村里参加竞选的。毕竟,我以前在村民眼里是赖货,是渣滓,是查罗,是二流子,是混混。

将村里的毛路拓宽整修好后,我的形象在村里彻底改观。村民见我就夸,说我真有本事,是村里的恩人。

他们全然忘记了我以前帮权书记来收提留时,打得他们哭爹叫娘。

年底换届选举前,村里便刮起一股阴风。很多村民都在酝酿要让我出来当村主任。而我呢,总是说,我自己很忙,还要经营我的企业,至于为村里办点事情,完全是应该的,而且不足一提,都是小事一桩。

我的高姿态,既让当时的村主任放松了警惕,也赢得了更多的民意支持。

快临近选举时,我突然在村民的千呼万唤中出来宣布参选。与在任村主任的竞选纲领不一样,他长篇大论,都是官样文章,没有村民感兴趣。我的竞选纲领就一句话:这些年来,现任村干部们没有为村民做什么事情,我出来的目的就是要为村民做事,我承诺,一旦当选,将会为村里硬化好所有路面。

不仅如此,我还动员拓宽整修毛路时的几个村干部的反对者们出来竞选其他职务,如会计、治保主任等职,并叫其中一名党员出来竞选村支部书记。我的目的是,不出来则已,要出来则彻底将现任村干部一锅端,来个大换血。

 

十一、

 

如我所料,我顺利地当选了村主任,其他几个也顺利地拿下了会计和治保主任的职务,遗憾的是,同盟中竞选书记的还差了一票。我的当选理所当然地赢得了上级的支持。

有部电视剧里有句经典台词。袁世凯对英子说,英子,没想到你一个婊子,也可以当皇后。英子淫笑着对袁世凯说,老爷,没想到你一个痞子,也当上了皇上。

我站在镜子前,狰狞着对着镜子里的混混说,没想到你一个混混,也可以当村主任。

上台不到一个月,我便着手修路的事。由于村里没有一分钱,招标时,我们的要求就是带资修路。我知道没人愿意干这种蠢事。但我愿意。

于是,我叫我砂石厂中的一个帮我看门的混混参与修路,不需要村里提供任何资金和设备。当然,村民也不知道这个混混与我的关系。

将路面硬化好后,我作为主要决策者,我的名字第二次被写在功德碑上,立在村口。看着碑上的名字,我有了尊严般的感觉。

不久,砂石厂下一轮承包经营权招标,我从银行贷款,顺利中标获得承包经营权。

我将从银行贷款得来的钱支付了承包砂石厂的租金。然后,我又将这笔租金还给了带资修路的我砂石厂的看门的混混。当然,混混又将这笔钱转给了我。因为,他只是秘密地代我做事而已。

 

十二、

 

权书记找到我,说市区准备往外围发展,但现在还只是内部讨论。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问他,讨论内容以后会不会变,如路线会不会经过他要我去买的那块地那里。他说,他办事,我尽管放手去做。

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在一个如此偏远的地区买如此大一块地。我买了地也没有急着开发,仅仅是拖了些木板子盖了些简易厂房。还有大片空地,我则用来栽了大量树苗。

过了两年,一切如权书记所说。于是,我又赶紧在上面建了些简易的房子。

权书记找到我,告诉我应该如何将我从他们那里买的地再卖给他们。

这一次,我算是真正发财了。

当然,我的努力,也使得权书记比我更富。

 

十三、

 

不久,我便投递了入党申请书。

村主任毕竟是个二把手。

村支部书记看出了我的野心,故意为难我。

我既出黑桃牌,也出红桃牌,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回合,他便没有为难我了。

同理,我很快便担任了村支部书记。

当然,我的程序是合法的。我将村里所有党员请到大城市里玩了几天,我的理由是,为我以前在村里所做的不好的事情却总是得到了他们的宽容和理解,向他们表示感谢。然后,我请他们在城里青春焕发了几回,那些老家伙,个个雄风。

当上支部书记后,原书记不敢公开为难我了,怕我老是出黑桃牌和红桃牌。因此,他暗地里抖露我的一些事情。不过,也奇怪,村民都不信他的,认为是他嫉妒我。

为了报答村民的理解,我拿出500万元建了一个教育发展基金,对凡是村里考上高中的孩子,一律奖励5万元,对于凡是考上大学的孩子,重点大学一律奖励20万元,一般大学一律奖励10万元。

年轻的读书娃,见到我便叔叔叔叔地亲热地喊,那感觉,啊,真带劲!

于是,我什么都不说,村民都相信我。原村支部书记私下里什么都说,村民都不相信他。

不仅如此,为了表示我作为一个新兴的民营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我还给市里的一中捐款了200万元,为了保护中医药的发展,我又给市里的中医院捐款了300万元。我还给其他单位捐款了2000万元。

尽管因早年的混混习气,凶光就像农民给水稻打的农药一样,残留在我的眼里,但是,因为我所做的慈善,人们看着我,总是感觉我是那么的亲切、和蔼、友善和仁慈。

 

十四、

 

一场大雨,将村里的水稻秧苗淹了15天。村民的大部分田都绝收了。

凭我的记忆,这场雨比起以前的大雨并不是很大的。但以前很少出现绝收的情况。现在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村内四通八达的河道全部淤塞死亡。水无法排出沟渠流入大江大河了。

多年的摸爬滚打,使得我像狗一样,有非常敏锐的嗅觉,我闻到了赚钱的大好机会。尽管我有了很多钱,但我知道,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断赚钱的不归路,如果我不赚钱了,想靠吃老本的话,我也会像村内的河道沟渠一样,会被各种各样的幽灵弄死。

我到旁边的村,旁边的镇,旁边的县,看了。集体时代的河道沟渠基本都淤塞死亡了,还有点水的河道也像垂死的老人,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呵呵,权书记又找到我了,说是有一个扶持生态林业发展的规划,问我有什么想法没有。我将河道淤塞的情况给他讲了,他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我找来各村的负责人,与他们商谈河道清淤的事宜。我负责免费为各村清洗所有河道,作为交换条件,他们需要将河道的堤岸承包给我栽树,时间为20年。没有人反对,因为,河道的淤塞已经不容他们反对,于是,我们签了合同。

我用承包进来的堤岸土地作为抵押,贷了很多款,我用贷来的款继续拓宽我的事业。然后,我又从各级部门那里免费获得了他们支持我发展生态林业的树苗,并密密麻麻地栽满堤的两岸。

当然,我按照承诺清洗了部分河道。

但人们不知道的是,我其实压根就不会想到要卖树木。

我深知,渠道的淤塞即使现在疏挖了一次,要不了5年,便又会重新淤塞。

到时,再想疏挖河道时,便必定会要砍我的树,我要让他们赔偿我为了他们疏挖渠道百倍以上的价钱,而且,他们肯定会也只能会按照我的要求做的。

 

十五、

 

我所做的这一切,既赚了钱,又赚了政绩。

说来也奇怪,越来越多的领导找到我,说考察了我很久,想提名我担任某部门的代表,更高一级的越来越多的领导也找到我,说考察了我很久,想提名我担任某部门的委员。

更有趣的是,我还赚了大量荣誉。

这不,我被评为全国优秀的民营企业家和优秀的村支部书记了。

其实,我只是个混混。



刘燕舞(1983—),男,华中科技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研究人员,博士生,主要从事社会学理论及其应用、农村社会学与乡村治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