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匆忙,昨天有些问题没有说清楚,所以今天再说一下,以便大家理解。因为重要性足够,所以值得这样做。
央行用什么“池子”管理流动性并不重要,就算是把股市看成“池子”也不为过。其实,“池子”本来就是一系列的组合工具,法定存准率、央票、债市、股市、期市等等,包括中华烟、茅台酒,只要有人原意高价购买,又不影响国计民生,那都可以被看作吸附流动性的“池子”。
所以,我们看这次讲话重点不应当是“池子”而是其中所包含的“政策深意”。
昨天说,周小川短短1000多字的发言,至少回答了市场现存的“六大疑虑”,而所透析出的总体政策方向是正确的,这也让我如是重负。
所谓“六大疑虑”指的是:
第一, 对多年来货币发行增速远远高于GDP增速的现象,必须在尊重经济学基本常识的前提下正确理解,不能动不动就说是“超发货币”,忽悠不明真相的公众,放大通胀预期。
第二, 判断货币供应量是多是少,要看核心CPI,不能简单以CPI解释通货是否膨胀。
第三, 金融危机期间,中国确实释放了大量流动性,但这是“异常情况下的正常状态”。现在,只要设法减小其副作用就可以了,更不能简单地把物价上涨归咎于通货膨胀。
第四, 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之间没有简单地等号,物价涨跌未必一定由通货多少决定。
第五, 对“池子”的说明,实际是说:未来提高法定存准,更多地是为了对冲外汇占款,对冲市场上多余的流动性,而不是紧缩货币。
第六, 鉴于世界经济复苏迟缓,不确定因素非常多,中国所处的经济状态不能说是“正常状态”。既然如此,包括货币政策在内的所有宏观经济政策都不能放松警惕,不能用“正常状态”下的手段加以应对。
进一步解读。
第一,关于货币超发――货币量远大于GDP的问题,周小川首先说“货币超经济发行是传统计划经济的概念,因为那时候价格是固定的,用价格乘以实物量就是货币需求量”,这是什么意思?我解释一下,这其实说的是“价格因素”对货币需求的影响。理论地说,物价越高,公众购买同样的东西需要更多的货币。
但是,GDP统计通常要使用可比价格,即剔除了物价涨跌因素之后的真实GDP,而货币供应量必须体现价格涨跌对货币需求的变化。所以,随着物价的不断上涨,通常会出现货币涨幅大于GDP涨幅。
其二,周小川说:“那时候(计划经济年代)也没有金融市场和服务市场,因此如果用那时候的概念是有问题的”。什么意思?其实,周小川说的是“经济的货币化过程”。金融市场的发育会不断地为“过去的资产定价”,资产每一次涨价,都将相应提高货币总量,但GDP不一定增加。举个例子,假如某公司的全部资产只有1990年购买的100亩土地,当时用了100万元。注意,这100万元是投资行为,对1990年的GDP贡献就是100万元。1994年,这家公司上市了,依然只有这100亩土地,评估价值1亿元。然后,公司出售25%的股权,股票发行收入2500万元。此后,企业用此2500万元投资,注意这时的2500万元归入1994年的GDP。到了2010年,假定这个公司生产销售一切和1994年的情况一样,但100亩土地已经升值到10亿元,股票端反映的市值至少10亿元。
我们算一下吧。1990年到2010年,GDP这一端一共被计入了2600万元的投资,但是,要把股票市值从1亿元推高的10亿元,这其中需要多少货币?至少要远远超过2600万元。这实际就是资产货币化的过程,资产的货币价值,远远高于真实的投资额。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货币需求量总是远远大过GDP。
其三,周小川还说了另外两个理由,储蓄率高低的影响,以及直接和间接融资比例不同对货币与GDP比例关系的影响。
结论:要看清货币与GDP的比例关系,必须懂得基本的经济机理,不可以简单地拿中国的M2跟美国相比,这“不太恰当”。
第二,货币供应量是多是少要看“核心CPI”。这句话有两层内涵:其一,就算CPI上涨到5.1%也不能说货币发多了,这时要看核心CPI的涨幅是否过高;其二,中国现在的货币供应量适中,因为中国核心CPI只有1%左右的涨幅。
第三,周小川在解释“货币供应量是多是少要看核心CPI”时,用了一个重要的时间定语――“从现在的角度”。说明,货币供应量是多是少要看核心CPI,只是现实的要求,它不代表过去,也不代表未来。未来如何判断货币供应量是多是少,要根据那时的具体情况。这是“唯物主义精神,而非唯书主义”。
第四,周小川最为重要的一个阐述是告诉我们:物价上涨不等于通货膨胀。他说:有些价格跟货币联系较少,比如进口的大宗商品、气候或者其他原因产生的物价变动。所以,未来我们必须注意,不要一看到物价上涨就说是“通货膨胀”,要正确解决物价上涨的问题,必须首先找到物价上涨的病因,然后对症下药,而不是一味归咎于通货。
历史事实证明,石油、粮食这两种最为基本的、人类生存的必需品,它们的价格变动对全社会所有商品都具有强大的带动作用,甚至是决定性作用。但是,鉴于这两种商品的信息透明度最差、社会敏感度最强、市场操纵度最高,所以它们的价格变动基本只与美元和美国政府意愿相关,而与货币多少、甚至与市场供求都没多大关系。
第五,周小川说:“应对全球性金融危机而造成的货币供应量明显加大”。我认为,这不是中国一家的问题,而是世界性的问题。周说:2008年以来,我们采用扩张性的货币政策,即“出拳要重,出手要快”,所有这些举措不可能没有超调,关键是这个周期一旦进入拐点时,要及时转变方向进行调整,使其不太过分,一方面达到成功抗击危机的目的,同时副作用又不太大。”我理解,周小川想说:不要总拿特殊情况下的特殊手段说事,那时这样做是必须的,现在只要设法减少副作用就可以了。
什么是减少副作用?就是把“超调”的部分纠正过来,回收“投放过度”的货币,但是,绝不可能变成“反向超调”,即从“扩张”突然转向“紧缩”。记得当年教数学的时候,学生们知道正数、也知道负数,却总是忘记还有一个非正非负的数“ 0”。但往往“0”是非常重要。
正是因为要说明货币政策即“不会无度而松也不会无度而紧”,所以周小川说到了“池子”。注意:他只是在拿外汇储备举例子,说它就个“典型的池子”,而说“典型的池子”,不意味着它是“唯一的池子”。现在,有些媒体或专家把“外汇储备”解释为”唯一的池子”这是错误的。
周小川为什么要用外汇储备这个“典型的池子”说事?其一是为了告诉我们,现在外汇占款已经变成了流动性投放的主要渠道,这和过去两年的情况有很大不同,那时银行贷款是流动性的主要提供者;其二,中国央行需要100%地对冲外汇占款;其三,不要一看到 “法定存准率上调”就说是紧缩货币。
周小川说:“由于贸易顺差的恢复和增长,或者资本流入的增长,或者FDI的增长,这个时候即便没有较高的物价上涨,也需要加大对冲力度,因此这个工具的作用具有不同的角色。”实际就是在说:上调法定存准率更多地是为了回收多余的流动性,而不是为了紧缩货币,更不是在执行紧缩的货币政策。
第五,鉴于世界经济复苏迟缓,不确定因素非常多,中国所处的经济状态不能说是“正常状态”。既然如此,包括货币政策在内的所有宏观经济政策都不能放松警惕,不能用“正常状态”下的手段加以应对。所以,一些学者认为中国货币政策必须“恢复常态”,现在条件并不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