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由《西游记》引申开来

　　《西游记》的故事家喻户晓，耳熟能详；师徒四人个性鲜明，深入人心。他们克服八十一难，行程十万里，一路风餐露宿，降妖伏魔，终于抵达西天，取得真经，修得正果。师傅唐僧心慈面善，目标明确，耐力超强；大徒弟孙悟空披荆斩棘，嫉恶如仇，机智多变，但有时也爱使点“小性子”；二徒弟猪八戒优缺点分明，重活、脏活都干，但也好吃懒做，嘟嘟囔囔，爱耍小聪明；三徒弟沙僧能力一般，但踏实稳重，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正是这四个有着不同能力、不同经历、不同性格特征的成员组合成了克服层层磨难的取经团队。

　　在21世纪已经过去十年的今天，当我们从一种崭新的视觉——现代经济理论来解读这一团队行为，大家会发现这个团队身上散发出恒久弥新的经营哲学光芒。如果将取经团队和企业团队做一下类比，我们就能体会到，他们所经历的快乐与痛苦和当下企业的经历何其相似？正是这些团队成员，在相互磨合的过程中，形成了符合团队自身的团队文化，并于潜移默化之中提升了自己，获得了个人与团队的共同成功。如此看来，企业文化是何等重要！因此，我们很有必要对企业文化进行细细研读，深度挖掘。

　　二、企业与企业文化

　　现在人们都知道，企业是市场经济的主体，与人们的工作与生活紧密相连，但究竟企业是什么、具有什么性质并不十分清楚。因此，我们有必要透彻了解企业这一市场主体，才能对企业文化有更进一步的深刻理解。在新制度经济学看来，企业是通过法律拟制而被赋予主体资格并由为了实现各自利益最大化的内部利益相关者的契约联结而成的一种经济组织。这样看来，企业是由各种生产要素资源构成的组织，包括人力资源和物质资本；企业成员包括股东、管理者、员工；在企业边界内，合约是企业形成的一种具体手段；企业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经济组织；同时也是一个满足社会需求的生产经营性单位。

　　为了实现盈利目标，企业需要在组织内部实现生产要素的最优配置，因此企业或者经理人就需要运用或依赖制度来实现这一目的。而企业组织内部一般包括两类制度：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所谓正式制度，就是指以成文形式存在且有机构付诸实施的规则，主要体现在公司章程、内部管理条例、奖惩制度以及签订的一系列具体的市场交易契约等方面。所谓非正式制度，就是指以非成文的形式存在的或者有成文形式但无机构执行或者惩罚违规者的规则，主要体现在习俗惯例、价值理念和道德伦理等方面。

　　在企业内部，正式制度的制定和执行通常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也就是说，正式制度不可能清楚说明未来可能发生的所有事件，更不可能用清晰准确的语言描述所有相关的事件内容，因而也不可能完全界定企业各个成员的权利和责任。因此我们常说，正式制度总是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失灵，比如不可能完全界定、监督或了解员工工作中的每一个行为细节。

　　制度失灵的真正原因，在新制度经济学看来，就在于未来事件的不确定性、信息不完全或不对称、人的有限理性。正是由于这些现实条件的存在，企业成员就有可能采取机会主义行为。首先，成员就有可能违约或钻合同的“空子”。在许多情况下，正式制度未明确说明应该做什么和不该做什么，因此企业成员很可能采取机会主义行为。其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信息和环境常常发生改变，为了使正式制度更加完善，从而诱致企业要对制度进行事后的再谈判和再修改，而再谈判和再修改需要再次支付成本；而且仍然会存在信息不对称和机会主义的问题。各方对条款修正的争论不休可能再次产生低效率。最后，正式制度失灵所产生的交易成本可能异常高昂。在制定正式制度的过程中，各方会投入关系性投资。当这类资产被各方合作利用时，其效率就高，反之则效率较低。因此各方都会担心，自己事前作出投资后其他方未作相应的投资或在谈判中提出苛刻条件，而一旦投入这种关系专用性投资又可能出现“套牢问题”。而一旦不能达成或之后执行不彻底，这些投资就变成了沉没成本。因此，产生的交易成本会导致企业最优效率的偏离。

　　如此看来，正是由于正式制度存在失灵，非正式制度就显得格外重要。在新制度经济学看来，非正式约束能很好弥补正式制度的缺陷。正是人们在企业组织的发展过程中遵守这些正式规则和非正式规则的情况下，逐步形成了企业组织特有的文化。所谓企业文化，是指企业全体员工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所培育形成的并被全体员工共同遵守的最高目标、价值体系、基本信念及行为规范的总和。组织文化的任务就是要在长期的实践活动中统一人们的不同思想和观念，形成合力，共同实现组织目标，形成并为组织成员普遍认可和遵循的具有本组织特色的价值观念、团体意识、行为规范和思维模式。组织文化本质上属于非正式制度的范畴，是组织的自我意识所构成的文化体系。

　　三、企业文化的经济功能

　　从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在企业的经营过程中，企业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和经济意义，因为正式制度只能约束企业成员的一部分行为，其大部分行为主要由非正式制度或者企业文化来加以约束。作为企业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企业文化作为企业中的公共产品，具有独特的经济功能，对企业的发展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

　　凝聚功能。企业文化是在企业成员长期交往中所形成的，一旦形成就很难发生变迁，会在长期经营过程中发挥作用。因而在这一文化环境下，企业成员形成了共同或者相似的行为思维，从而强化了企业成员彼此之间的认同感或归属感，起到凝聚各成员力量的作用。例如，员工把企业当做家，并不是正式制度强制的结果，而是一种员工的自发意识所凝聚而成的。企业文化这种共同认识有助于团体成员彼此达成共识并采取一致的行动，使的企业各成员能够和谐有效地在一起工作，实现团体内部成员间的团结合作。

　　激励功能。企业文化包含了所有团体成员的价值取向和行为评价的准则，当成员遵守这些规范时就会受到人们的肯定和推崇，反之则会受到否定和谴责。因此，企业文化不仅激励着员工对其行为做出相应选择，也提供给人们选择行为的巨大精神动力。一方面，企业文化激发起企业成员的信心和热情，坚定实现企业目标的决心；另一方面，企业文化使长远目标对全体成员产生极强的磁吸效应和说服力，获得所有成员的的支持，愿意牺牲自己的短期利益。这就是为什么企业中会有许多利他行为及从事无明显报酬的资源性活动，如互相帮助解决工作或生活中的困难等。

　　约束功能。优良的企业文化通过约束团体成员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搭便车问题，促进一些群体不再老是从小集体或个人利益得失来考量。这是因为，在企业内部，每个人都根据个人效用最大化选择行为，再加上企业对各个成员行为的计量、监督和约束的困难，必然造成搭便车现象，即不付出成本去获取收益的倾向，产生偷懒、欺骗、偷盗等机会主义行为。当企业形成一种有效的积极的企业文化，大多数成员就会自觉信奉企业所倡导企业文化，从而修正个人行为，减少机会主义行为。

　　规范功能。尽管企业文化具有软约束特性，不如正式制度那样具有强制性，但是企业文化凝结了成员对往企业成功或领导人的敬仰，包含有长期形成的习俗和行为惯例，其规范作用往往以隐形的潜移默化的方式表现出来，纠正不合规范的个人行为。

　　评价功能。既然企业文化能指导和规范员工行为，因而其评价功能是不言自明的。企业文化借助于企业发展过程中流传下来的共同道德原则，对人们行为的合理性进行道德判断。它往往与正式制度的评价尺度相得益彰，相互补充。当员工行为符合此这些道德原则时，就得到广泛好评；否则就受到舆论谴责。

　　节约交易费用。企业文化使全体成员明确了个人与其他成员以及外部世界之间的关系，知道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大家提倡的，什么是大家反对的，从而减少了是与非等若干价值判断并达成一致同意的信息费用和谈判费用，因为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同时，它缩减人们在相互对立的理性之间进行谈判与选择时所耗费的实践成本，节约交易费用。

　　降低正式制度的实施成本。企业文化提高了人们遵循正式制度的自觉性，强化遵纪守法的意识，并修正了员工中的不良行为，从而减少实施时的摩擦与冲突及监管费用。

　　四、企业文化功能的双重性

　　但是，从边际效用递减规律或企业生命周期的角度看，企业文化对企业发展的影响应该是双重的，也就是说它极有可能产生正效应，也有可能产生负效应。一般来说，企业文化形成的初期都是合理的，能够促进企业的团结与生存，节约交易成本，增加企业整体福利，提高企业效率会，能有效的推动企业发展；与之相反的就是，落后的企业文化则成为企业发展的绊脚石。新制度经济学理论告诉我们，企业文化相对于企业正式制度来说，其作用是辅助性的，不可能完全取代正式制度，否则就是本末倒置；同时，企业文化对企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又受制于正式制度的性质与结构。一定的企业文化伴随于一定的企业制度结构，是企业制度结构的衍生产物。

　　当企业创立初期，企业文化因其先进性和合理性而与正式制度一起推动企业发展。随着企业发展对制度创新的不断需求及与之伴随的企业制度供给之间出现不均衡状态，企业文化与企业发展之间的缝隙会不断加大，企业文化也随之在性质上发生相应变迁，逐渐转化为落后保守的力量，阻碍企业的进一步发展。为了重新恢复均衡而推动新的制度创新与安排，必须打破原有的企业文化，这可能会损害部分团体或个人的既得利益。此时，这部分人可能不是去进行制度创新，而是去维护无效率的旧制度安排，形成教条主义、本本主义。再加上企业文化变迁的滞后性，结果就是，优秀的企业文化逐步转化为失效的企业文化，成为企业发展的绊脚石。其表现就在于：压制创新与造成团体成员的分裂。企业文化变迁的滞后性会形成新旧两种企业文化的激烈斗争，使原有的稳定默契的协作关系出现裂痕。这种非合作博弈的结果造成团体成员的分裂，阻挠企业一致行动，增大了企业经营费用，降低了资源配置的效率，使得企业发展步履蹒跚。

　　总结起来看，这种绊脚石作用起源于两个方面：其一，任何企业文化都会遵循边际效用递减的规律而渐变。一旦企业文化变迁跟不上现实企业发展的步伐，或者说它不能够给已经变化了的企业给出一套更合理的适应性解释，企业文化就会表现出滞后性，从而沦为一股保守力量，由此增加企业内部的交易费用，阻碍企业的发展变迁。其二，现实企业成员并不都是同质的，而是由多个小的利益集团构成。不同利益集团之间往往价值理念并不总是趋于一致，很有可能导致相互之间牵扯、内耗甚至相互损伤，增加企业动荡以及企业运行成本，成为企业发展背上的沉重之负。

　　因此，对于企业高层而言，需要长期关注企业发展与企业文化之间的均衡状况，一旦出现非均衡状态，企业高层就应采取相应措施，促进失效的企业文化向优秀的企业文化变迁。

　　1、企业文化变迁往往是自上而下的，需要企业高层的积极支持。因为高层领导者拥有改革企业制度及其深层结构的权力，并积极通过言行举止彰显优秀的企业文化。

　　2、描述与宣传新企业文化的愿景，激励员工积极投身于新的文化建设与实现，避免新文化的空转，实现新企业文化的真正着陆。

　　3、广大员工融企业文化作用的主体客体于一身，因此企业要进行广泛的沟通交流，使充分了解企业文化变迁的目标、意义以及自身所能获得的长期利益，赢得员工的理解和支持并积极参与其中，共同努力改变不合时宜的行为。

　　4、将奖励和报酬与有助于实现企业文化变迁的行为挂钩，让员工了解企业提倡与奖励什么，从而引导行为方式的转化。

　　发展文化的基础是经营管理理念。优良企业文化的形成没有捷径，只有通过完善管理，一点一滴的凝聚、升华员工精神、修正员工行为才能为企业文化着陆打好坚实的基础。企业文化建设如同爬坡的圆球，受到来自同业竞争和内部惰性的压力，如果没有基础管理它就会下滑。

　　五、企业文化与和谐社会

　　2004年，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了“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概念；2007年，党的十七大报告中提出，科学发展观是指导经济社会发展的根本指导思想。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说，科学发展观，是“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促进经济社会和人的全面发展”；第一要务是发展，核心是以人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根本方法是统筹兼顾。和谐社会观念和科学发展观都充分阐释了我国建设新型社会的发展目标，其中之一就是建设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的人与人之间谐相处的社会。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解读，和谐社会和科学发展就是构建资源配置优化、公平有效、稳定有序的社会。自然地，作为社会中的一种组织细胞或市场中的主体，在建设和谐社会过程中企业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因为企业行为产生外部性，影响着社会的方方面面，如人们的工作与生活和企业密不可分。只要企业在内部的经营管理中和外部市场交易中践行和谐观念和科学发展观，那么企业就为构建和谐社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由此，很显然，从企业自身来看，和谐观念和科学发展观就包含有建设优秀企业文化的思想观念。而优秀企业文化建设也充分体现了构建和谐社会的本质内涵，具体内容就包含以人为本、 全面发展、协调发展、可持续发展。

　　和谐观和科学发展观的落实，意味着要使整个社会资源的配置实现高效率。而这一目标的实现，由于企业在人们工作和生活中的重要位置，因此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企业内部的生产要素的配置高效率。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以人为本，人尽其才，实现人力资本的优化配置。除了正式制度以外，企业文化构成了企业非正式制度的重要内容，对人力资源配置有着强烈的隐性影响。

　　除了相应的资本收入以外，根据企业文化与自己所预期的价值观念的一致性程度，企业成员会选择在企业经营过程中所提供的人力资本的数量和质量。只有当他们所秉持的价值观与企业文化相容时，他们才在完成基本工作的基础上增加创新动力，具体表现为员工会想方设法改进生产流程，开启智慧提供改善管理的建议，减少不必要的浪费，积极主动实践创新。

　　另一方面，在群体中，个体态度存在从众与同化现象。管理者采取柔性管理方式，通过潜移默化的柔性文化引导，建立起组织内部合作、友爱、奋进的文化环境以及协调和谐的人群氛围，自动地调节组织成员的心态和行动，并通过对这种文化氛围的心理认同，逐步地内化为组织成员的思维方式，使组织的共同目标转化为成员自觉行动，使群体产生最大的协同合力。企业文化增强了群体凝聚力，从各个方面把组织成员团结在一起，不断强化全体成员之间的合作、信任和团结，使之产生亲近感、信任感和归属感，实现文化的认同和融合。“以人为本”的管理从人的行为层次上升到人的观念层次，用群体的价值观去影响和鼓励组织成员努力工作，形成配合默契的团队。因此，组织文化实际上为协调系统提供了良好的软环境，缓和了成员之间、员工和管理者之间冲突，并为解决这些矛盾提供了理想的途径。

　　另外，由于企业行为具有外部性，优秀的组织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推动社会文化的良性发展，起到以点带面的辐射作用，对其周边社区小环境起到改善作用。企业外部存在着众多的利益相关者，如供应商、经销商、消费者、社区居民、债权人等等。优秀的企业文化熏陶下的企业员工，在与这些利益相关者进行商业交往时，必然会采取讲究诚信，赢得众多利益相关者的信赖，因此优秀的企业文化必然会对利益相关者的企业文化产生良性影响。这样看来，拥有优秀企业文化的企业必将会增进社会福利，降低市场交易中的交易费用。

　　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细胞，企业是构建和谐社会的重要力量，构建和谐企业是企业文化建设的重要方面，也是企业参与和谐社会构建的重要途径。在构建和谐社会的进程中，如何通过建设优秀的企业文化，建设以人为本、协调和谐的企业环境，并通过自身行为正向影响企业外部利益相关者，为构建和谐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是当下转型社会赋予企业的光荣使命和社会责任。因此，创新企业文化内涵，就是“以人文本”，促进企业内部的和谐，维护员工权益，增加员工福利，为员工人力资本的充分发挥提供平台，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实现员工个人价值与企业的共同和谐发展；又要在创造财富的过程中，发展循环经济，降低资源消耗和浪费，保护生态环境，为整体社会可持续发展作出贡献。

　　优秀的企业文化提供了激励，不仅有助于员工自身人力资本的增值，而且其他生产要素的利用率也得以提升，提高了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当社会中的所有企业效率都得到提升，那么很显然，整个社会的效率也将得以提升，实现社会福利的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