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观察:假面舞会正狂欢


    1984年的暑假,刚从西安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我,和两个中学同学一起去北京旅游。在一家小饭店里,当碰巧坐在一起的一位陌生人听说我们是从西安来北京的游客的时候,脱口而出:西望长安!他所说的《西望长安》是由国宝作家老舍编剧的一出话剧,描写的是五十年代的一个真骗子,骗身份、骗荣誉、骗飞机票、骗生活补助费、欺骗组织、欺骗群众,前后骗了三年,最后,终于被抓获了的故事。这是这六十年里,最早最轰动的一个大骗子的故事。
    八十年代初,又有一场戏里戏外的骗局轰动一时。张瑜由于出演著名影片《庐山恋》而成为那个时代的大众偶像;同时,和蔡振华同时代的一位成就斐然的男乒国手, 也成了姑娘们心目中的乒球王子。于是,一位迷恋王子的姑娘,在自觉自己平常的魅力不足以打动王子的心理下,想到了假扮张瑜骗取王子爱情的办法:她以张瑜的名义给王子写去了热情洋溢的情书,王子以为是花容月貌的真张瑜来了,一时心花怒放、夜不成寐;直到有新闻说张瑜随中国电影代表团在国外访问的时候,假张喻还在国内给王子写信,这才真相大白,而王子也因此遭受到了沉重的精神打击。这就是那个时代轰动一时的假张瑜事件。
    还要说到印象深刻的一部小说中的假戏,那就是白先勇的小说《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讲到的一个片段:一个舞场的老油子,自有办法去识别老舞女真实的臀部,他在跳舞的时候,有意用镶宝戒指的宝石去戳老舞女的臀部,看老舞女有没有疼痛的反应。当然,此一时、彼一时了,对于现在看够了补臀隆胸、垫鼻削颏,抽脂拉皮和缝嘴割眼等整容术的大众来说,那时的小儿科手段,早就不新鲜了。
没有注意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印象中那零打碎敲的假人假货假事,一下子变得无处不在了,变得蜂涌而至了,变得排山倒海了,变得登峰造极了,也变得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了。
打开电子邮箱,10封信里有9封是卖假生意人的广告:假发票、假文凭、假证件(假身份证、假房产证等)。与之相呼应的是车站码头和闹市街头,孕妇状或是怀抱婴儿的妇女,肆无忌惮地在兜售假发票,和高校系列从高考移民、到四六级代考、再到论文枪手的全套假扮,还有恬不知耻的用假论文和假科研成果混成的假教授、假学者们的滥竽充数和浑水摸鱼。直闹得个“假作真来真亦假、无为有处有却无”。
    假人假货和假事似乎越说越多、越来越狂了。看看即将过去的今年,随便想想就是一连串的假人假货和假事:“超女”王贝在武汉中墺整形医院做整容手术时丧命,她遇上了一位没有整容医师资格的假医生;两年前轰动世界的三聚氰胺毒奶,今年又卷土重来了,还嫌害死的人不够多;中国蜂蜜之乡宁波慈溪的假蜂蜜和中国红葡萄酒之乡河北昌黎的假红葡萄酒也来我们这热闹的假货市场兴风作浪;还有瘦肉精肉、地沟油炸、增白馒头和化学火锅;连原本认为作假可能极小的农副产品也不甘寂寞了:五常大米成了五味大米,长白蘑菇成了漂白蘑菇,常色橙子成了染色橙子等等。
    对人对货对事的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感到惶恐不安的同时,我们也难免要问了:这六十年里,为什么假人不断、假货不断、假事不断呢?我想到了三个主要原因:
    1、我们的开国元勋也是新中国第一位国家主席的刘少奇,一夜之间就被政治玩家算计于股掌之间,颠倒黑白地说成是“叛徒、内奸、工贼”,不但本人被迫害致死,而且家人受尽牵连和折磨。虽说其后有了平反昭雪,但纵观这一起共和国第一大案,人们难免会想:众目睽睽之下的国家主席,一下子就能被无中生有、捏造事实、指鹿为马和颠倒黑白地从天堂打入地狱,还有什么人什么货和什么事的造假比这更难呢?
    2、张志新、遇罗克等民主斗士被打入死牢的时候,成千上万不明真相的群众不是义愤填膺、口诛笔伐、声势浩大、排山倒海地玩着落井下石、置于死地而后快的游戏吗?正义被诬蔑成邪恶的时候,有几个人怀疑过这瞒天过海、张冠李戴、偷梁换柱和李代桃僵的卑鄙无耻呢?真的能轻而易举地被诬蔑成假的,反过来,假的为什么就不能被伪装成真的呢?
    3、最近央视连着几期的焦点访谈穷追不舍地报道了河北省昌黎县的红葡萄酒造假事件,值得深思的是,当地管理部门的装模作样、形同虚设、同流合污和狼狈为奸!我们只能一声叹息了:如果造假者、监假者和打假者沆瀣一气,这样的假,如果能被打下去倒反而成了怪事了。
    这三大案例后的三大遗憾,应该是这六十年里假人假货和假事层出不穷,甚至是愈演愈烈、泛滥成灾的三大主要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