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中良


闲说中良
马明博



    说到“闲”,我更喜欢这个字的旧写法。繁体的闲,门内有一轮明月。读中良的画,大多让人想到明月映雪。禅师说“家家有清风明月”。中良的明月,既是胸中的天心月圆,又是笔下的清风明月。这一点,看过中良画者,自有会意。
    再说“说”,我想说我与文章的事。文章于我,有易有难,易时想憋憋不住,难时想挤挤不出。难易之分野,在于能否会心。尤其是写朋友,有的接触了十年八年,依然没有只言片语;有些虽只一晤,却已引我感慨万端。前者如我与画家史国良,后者如我与画家韩羽。中良读到我的《禅遇》,直说喜欢,说“简直是一场艳遇”。有知己如此,我无法免俗,随之欣然。古人讲,“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善于借镜的中良,想以我的文字为镜,揽镜自照,我遂将他述诸文字。
    见面之前,已闻数友说起中良性情敦厚,能“使人有面前之誉,而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而无久处之厌”。于是相约一晤,读画品茶闲话。周末上午,借冬日暖阳,我携妻儿前往宝续堂。外出会友,我喜欢带上幼子佑佑,让他见见世面,多拓展视野。也是佑佑有福,虽不到三岁,他已接触了一些重量级的人物,诸如人物画家史国良、水墨画家王玉良、画福娃的韩美林、写散文的李汉荣、北京大学楼宇烈教授、当代禅门宗匠净慧长老等。或许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一听说今天要去见“喜杨杨”(中良新浪博客名),佑佑一个劲地催我们出发。
    在宝续堂,中良先陪我赏画。齐白石与弟子合作的草虫,张大千的一枝梅花,赵朴初的“尚在人间”,吴悦石的朱砂人物,一一看过。坐下来品茶的间隙,妻子悄悄告诉我:“刚才佑佑说,爸爸小。”我莞尔一笑。佑佑说的是实情,身材高大的中良,站在我身边,的确把我衬小了。我问佑佑:“怎样才能长高大?”他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中良有今日之身材,肯定是好好吃饭的缘故;但他有今日之学养,肯定不是因为吃饭多,而是缘于寒窗苦读睡眠少。
    佑佑问:“喜羊羊叔叔,你这里有好吃的吗?”中良忙不迭地找出山东淄博的周村煎饼、康师傅牌的蛋卷,请小朋友品尝。怕佑佑口渴,中良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妻子,“嫂子,水热,别烫着孩子。”坐下来品茶时,中良拿起茶盘里的苹果,飞快地剥去苹果皮,而苹果皮在他手中跳跃,没有中途断掉。我吃苹果没有这么优雅,洗干净之后直接啃,因为我没有他这么好的手艺。古人说,“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中良心细,善小而为。注重细节的他,已在荣宝斋担任部门要职多年,这肯定是缘于他的历练、他的“近人情”与“察物情”。
    佑佑吃着苹果,我们品着茶,聊起了画。中良说:“我画的都是小画。”在崇尚大空间、大作品、大排量车的时代,中良醉心于小,有鹤立松顶之感。读中良的画,感觉他活在古人的意境中。门对青山居,柴门有闲鹤;雪夜读书灯,孤舟还一棹;明月照大江,也照山间幽居;野店可沽酒,星夜可行舟;居畔蒲柳翠竹,心如松柏承雪……城市里不易见的,在中良画笔下再现了。古人说,“佳思偶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中良不善酒,他偶有时间,便寄深情于笔墨纸砚。明窗净几,对一拳石,数枝莲蓬,中良忙里偷闲,以云霞为侣伴,引青松为知己,也得闲中之趣。
    与中良晤,如读妙文,坦然、简洁、平易、亲切。说到这儿,想起旧有“纸之用以日计,笔之用以月计,墨之用以岁计,砚之用以世计”之说,若中良作文作画,他的着眼处,当由日而月,由月而岁,由岁而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