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腿钱
在我的家乡,压岁钱被称作带腿钱,意思是小孩子把收到的压岁钱交给父母,父母再把它们作为压岁钱给亲戚的小孩,所以钱就像长了腿一样在小孩子们和大人们手里一家一家跑来跑去,有时候还能跑回家呢。
不过对我和哥哥,弟弟,小妹来说,只有姥姥给的压岁钱不带腿,最早的时候是两毛,八九年我上初中的时候,涨到两块;高中时二十。可是大一暑假之后,就再也收不到姥姥给的带腿钱了。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在这个大年初一,我很想大哭一场,缅怀我的姥姥。
饺子里的毛疙(硬币)
再后来,鞭炮由大哥放,我带着三弟和小妹在一边看。不过永远不会变化的是,年初一早晨吃饺子时,我们姊妹四个都会比谁先吃到饺子里的毛疙。不过我的印象中,我先吃到的次数很少,没吃到的次数却很多;相反,三弟最先吃到的次数最多,大哥则创下过4个都被他吃到的记录。所以,在父母的担忧里,我一直是一个“福分”不大的孩子,所以他们对我格外的关照,让我大哥、三弟、四妹全部辍学,供我一个人读书。记得小时候听到最多的话是,好好念书,长大当先生。要不然你一定娶不上媳妇,吃不上饭。这也是我在兄妹四人中最差,而又能离开家乡,走进大城市的根本原因。
我们小时候饺子里包的毛疙,大都是1分、2分、5分的硬币,最早是1分,最高是5分,而现在侄子侄女们则是1块了。不过,尽管我十二年都没有回家过年,今年大哥、三弟也是在深圳过年,妹妹则在婆家过年。
但是给俺娘打电话拜年时,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回来也把你们几个还有小孩子们的饺子,盛在碗里放在桌子上了,而且每一个碗里都有包了毛疙的饺子。
我对娘说,明年我和大哥、大嫂、三弟、弟媳、妹妹、妹夫、大哥家的侄女侄子,三弟家的两个小侄子,妹妹家的两个小外甥,我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有我的老婆,回家过年。
磕头
新衣裳,吃扁食,放炮杖,带腿钱,走亲亲,磕头。组成了我对成年前过年的几乎全部的回忆。其中磕头最是体力活。我们寨是周寨,庄是吴庄,村上一千多口人,同宗同族的吴姓便占了一大半。从爷爷的爷爷辈,磕到我的爷爷辈,再加上老辈姻亲,每年磕一百多个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年初一吃过扁食,天还没大亮,父亲便带着我们兄弟三个还有小妹,上家后先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然后爷爷叫上二叔,堂弟,再加上我们爷四个开始走家窜户给族里和老姻亲长辈们拜年。爷爷只要给他叫爷爷,但比他小好几岁,我们称作太爷爷的老人磕一个头。至于他的叔伯辈,父亲和二叔则带着我们兄弟四人给他们的爷爷辈,我们同辈的老爷爷辈磕头拜年,爷爷只需拱手揖礼就可以了。然后爷爷就可以回家,接受我的大爷族叔,同辈兄弟,我们的族侄,族孙辈们拜年了。父亲和二叔也只是给他们的爷爷辈以上的老辈磕头拜年,叔伯辈拱手揖礼而我们则需要一磕到底。当然外姓姻亲老辈,除了连襟干亲之外,我们也是不需要磕头的。再就是三十以下不綮头,相差一辈不綮头(亲生父母,亲叔伯姑舅父母姨父母,干爹干娘除外)。
在我们那里,磕头礼说简单不难,说难不简单。先抱拳拱手屈身九十度行礼,再屈膝跪地叩首,长辈颌首示意或伸手搀扶后,方可礼毕起身。做人要老诚,磕头要心诚。评价的标准是一响二重三疼。不管是结冰地,还是砖石坯,必须一磕到底磕出响声才算心诚。从三岁到十岁我都将此奉为不二规则。不过十一岁之后我方知道,磕头也是有技巧的。关键在于手要紧按地,头则轻敲地,这样头才不会起包。但是,礼数上一点不能少,也没有技巧可言。老辈里传下来的规矩,谁破谁就背上悖典忘祖的骂名,所以很少人有这个胆量。
至于女眷除了第一年的新媳妇要跟着婆婆,家嫂以及未出嫁的姑妹挨家挨户磕头拜年之外,大部分只需由长嫂领队到大娘奶奶辈及以上磕头拜年即可。男不拜婶,女不拜叔;男不离祖坟,女不进家谱。这也是老辈立下的规矩,不可造次破坏。
骂大会
再就是外姓叔伯,兄弟,侄孙,拜年路上相遇,往往开口笑骂,甚而弄假成真。一个头磕下,磕头人必追骂讨要带腿钱,綮头的人则大都逃之夭夭也。此称过年骂大会,骂得过瘾,听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