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期间,艾君收到已故国画大师李琦先生的女儿史学家发来的回忆其父亲的文章─《忆爸爸》。文章从家庭生活、子女教育、社会关爱等不同角度,回忆了其父亲李琦先生为追求革命艺术而“颂人民唱英雄画领袖手握神笔绘时代、扬正气留丹心甘清贫一生尽瘁为中华”的感人事迹。
从今日起,艾君将分几次在博客首次连载这篇文章。文章标题是艾君所加,在此说明。
忆我的父亲李琦
作者:danyang
○父亲经常对我说的话就是“从小就要锻炼、锻炼”……
○在拒马河,父母把我用绳子拴着放到山下的河里游……
○父母让我拿个小粪筐同他们一起捡拾牲口粪,“锻炼、锻炼” ……
○1964年,父母为创作《同志—刘少奇和时传祥》,去时传祥所在的崇文区清洁队体验生活,正赶上放暑假把我也带去了与掏粪工人一起掏粪,结果溅出来的粪尿喷了我一脖子……
父亲李琦为训练我曾用绳拴着我放进拒马河
李丹阳:父亲让我从小“锻炼锻炼”
爸爸静静地走了。最近我脑子里总是想着他的一些往事。
我小的时候,妈妈留学苏联。爸爸因忙于他的工作,很少顾及到我。他很少到郊区的幼儿园、小学接送我,经常让其他家人代劳。
有一次,一连两周都没有人接我回家,一位好心的幼儿园老师(记得是我小班时的老师田素梅)周末把我带到她家住,并带我去看幼儿园教师宿舍区的公用黑白电视。电视节目中恰好出现了我的爸爸,画面是他正请几位同事和学生给他的新作《主席走遍全国》提意见,记得解说词是:“李琦认真学习、虚心求教……。”
小学的一次重要院庆,邀请所有学生家长参加,爸爸却没有来。但他委托同院的许幸之(1904年生,江苏扬州人。擅油画、粉画、美术史。为“左联”发起人之一,被推选为左联“美联”主席。后从事电影导演、戏剧编导工作。历任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科教电影制片厂副厂长。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作品有《巨手》、《海港之晨》、《红灯柿》、《伟人在沉思中》等。出版有《许幸之画集》。论文有《时代美术社宣言》、《新兴美术运动的任务》、《法兰西近代画史》、《罗丹的雕刻》等。艾君注)伯伯(其子为同校高年级学生)到我所在班级看看。恰好不久前语文课命题作文是“我的爸爸”。记得我在作文里写到:“我的爸爸瘦瘦高高的,常穿一身毛蓝色布衣,背着个画夹,总爱眯起一只眼睛观察人和物。”这篇展出的作文得到了文学造诣很深的许伯伯的赞许。
印象中,爸爸只到我的小学参加过一次家长会。会上,他拿出速写本,画老师、画其他家长(后来我看到他的速写本上画了徐辉老师各种姿态的手)。恐怕徐老师在会上说了些什么他根本没有听进去。爸爸平时不大过问我的学习。幸好,我学习还比较自觉,一直是中队学习委员。只记得有一次,我正写作业时,他突然抽出我手中的笔,以看我是否能握紧笔。
我刚满九岁后的一天,爸爸宣布,以后要我每个周末自己往返学校,并说他自己9岁在延安就曾一个人在很荒凉的地方走很远的路,还碰到过狼。当我那个周末自己回家时,他告诉我,以后不要在没路灯的黑暗地方问路。我这才知道,当我前个周日晚从东城的家独自返回位于西郊的住宿学校时,他曾悄悄地跟在后面。
学校放寒暑假,一般家长都会来接。那时校门口就会停满军队、机关大院和一些干部的大小车辆。可有时学校放假爸爸都不让家人去接我,害得我四肢并用、满头大汗地捆行李(蒙古族同学索利娅曾帮过我。
有一次,行李包散了,幸亏在无轨电车上遇见同院伍必端(伍必端,江苏南京人。著名版画家。艾君/注)伯伯的女儿伍端端(人民文学出版社美术编辑、版画家。艾君/注),她跟我一起揪着被角把行李兜回了家),并在路途上费很大劲一趟趟往返抱回包括被褥、脸盆、书本等一大堆生活、学习用品。这种时候,我心里有些怨恨爸爸。
不过,从一件事上,我感到爸爸还是关心我的。那是在三年困难期间的一天,他专门把我从教育部爷爷奶奶家叫回美院宿舍。到家后,他告我说有好吃的。只见煤炉上煮着一大锅土豆和胡萝卜,皮没削,也没放任何佐料,味道极差。但他因怕我挨饿而给我开的这顿“小灶”令我终生难忘。
爸爸经常对我说的话就是“锻炼、锻炼”。小学二年级暑假时,爸爸带学生到房山县班各庄体验生活。刚从苏联归国的妈妈随他同去,把8岁多的我也带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到农村。农村的贫穷震撼了我。尽管我穿着姑姑小时候穿过的旧裙子,但在那群穿着又破又脏的衣服、甚至一丝不挂的农村孩子们中间,我简直太扎眼了。爸妈让我拿个小粪筐同他们一起捡拾牲口粪。我们有时同农民一起上山干活。分配给我的活儿很轻,主要就是翻红薯秧、摘豆角等。晚上,他们经常带我到老乡家,看他们制作的烟熏的窗花;与农民边聊天,边砸杏核等。我则在一旁贪婪地吃着杏干和杏仁。
那时,我与小名叫梗儿和五丫的两个女孩儿成了朋友,保持了很长时间的关系(后来五丫还到向阳厂教育科给我送了一包土产。五丫结婚时我们还送她礼物。)大约在1964年的一天,父母让我读《红旗杂志》刊登的关于侯隽的一篇长篇报导“小丫扛大旗”,然后非常认真地告诉我,他们准备把家安到陕北农村。后来,父亲去邢台参加“四清”了,这才作罢。
文革中,他们拟去陕北这事被批判为要与石鲁搞“窑洞画派”。以后父母常让我随美院其他教师或工友下农村锻炼。1969年暑假,他们让我去山西省汾西县对竹公社去看在那里插队的丹平表姐。有一次我去河沟里洗衣、挑水,一会儿,两岸武斗的人交上了火,子弹就在我头顶上嗖嗖地飞。在那个村,我劳动、生活了一个多月,差点也留下来插队。
爸爸为创作《同志 — 刘少奇和时传祥》,曾去时传祥所在的崇文区清洁队体验生活。1964年放暑假时,他把我也带去了。爸爸素来体弱多病,也跟着掏粪工人一起干活。掏粪工看我年龄小,不忍给我多舀粪,结果装不满的粪尿在我背着的大木桶里直晃荡,溅出来弄了我一脖子。一次掏粪时,时传祥伯伯看到我,送了我一副垫肩,还誇我是“毛主席的好孩子”。休息时,我们同掏粪工人一起喝“清凉饮料”——放了糖精和色素的凉开水;收工后,我们随掏粪工人一起站在运粪汽车外的踏板上回清洁队。略加清洗,我们便与工人们一起吃饭 — 肉菜大包子。《同志》一画创作出后,爸爸赠给了北京市环卫局(父亲去世后,石传祥的儿子打电话告诉我这事)。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让我游泳。我曾用救生圈在游泳池里游、在湖里、河里游,甚至在大海里游,自以为很会游泳了。他看我离不开救生圈,就决心让我能自己游。一次在昆明湖划船,他把我放到湖里,先是用手托着我游,然后突然撒手。实际上并不会游泳的我扑棱几下就开始在混浊的湖水里下沉、并喝了几口水,这时他才把我托上来。
在拒马河,爸爸妈妈把我用绳子拴着,让我从靠山的岸边下水游向对岸;他们两人站在对岸拉着绳子那一头。幸亏拒马河不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未完待续
下篇《李琦是个“抠门”的艺术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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